腳下的異樣就像踩到了硬物，可是那裏正打得不可開交，慌忙瞥見腳下竟有一隻漏網的犀蠍，剛才踩到的它的腳。此時風香花的味道變得詭異起來，一種來自內心更深層的恐懼浮上腦海，若是被犀蠍蟄到，我甚是沒有勇氣往下想。
    呆呆的站著不敢呼吸，仿佛那隻是一條蛇，知道不動不呼吸，就不會攻擊我。
    但事實上截然相反，犀蠍一旦盯上了獵物，怎麼可能會放手。隻是這隻犀蠍似乎很享受捕捉獵物的過程，很緩慢的爬到我腳上，仿佛為了考驗我一般。
    我知道，一旦我有動靜，它會毫不猶豫的伸出它那鋒利的觸，紮進我的皮膚，毒性蔓延，毒瘤滿身。
    此時的冷風不解風情，頭上滲出密密的冷汗，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正在罪緊要的關頭，一隻修長的手忽的出現在視野裏，另有一股力道猛的推我一把，一個踉蹌跌倒，那手朝著犀蠍抓去，狠狠一擰，將犀蠍捏死手中，手上流出黑色血液，不知是那犀蠍的，還是該人的。
    此人不是唐子衿，又能是誰。
    “你瘋了？你有沒有被蟄到？”我才知道剛才的那一刻，死亡離我有多麼的近，甚至觸手可及。可是，是唐子衿救了我。
    “這些，不重要了……”他淡淡的說，將剛才捏過犀蠍的手負在背後。我卻一時不曾反應過來，這麼說什麼意思？
    “哈……哈，中了我犀蠍毒的人，沒有一個能苟活。”唐門門主突然大笑起來，很顯然他看得出來唐子衿被蟄到了。我的心一驚，這是一個父親，該對親身兒子所說的話麼？句句寒心，字字揪心。
    可是，憑唐子衿的能力，也許他能擊退他的父親，隻要撇下我，他一定能脫身。我甚至有點負罪感，他被犀蠍蟄到了。
    “是啊，中了犀蠍的人，無藥可解，我試驗過唐門一百零八種毒藥，這回倒齊了！”我第一次聽到唐子衿這般頹廢的聲音，似乎是亡亡之音最後的羈絆
    “我死了，你便也活不成了……”唐子衿剛說出的話，便被北風飄散在空中，我不知其他人聽到沒有，隻是我聽得皺緊了眉頭，這是什麼意思？他都這樣了，難道還想拚死一搏麼！
    “我們走吧。”瞥了眼差點軟在地上的我，徑直走過後院的門，令人詫異的是，唐門門主隻是冷笑著看著我們走出，居然沒有阻止我們，是認為我們已經無力，還是他是故意。
    “薛家堡與郝佳的聯姻，對唐門實在沒有好處。不過，對此他會付出代價的。”
    唐子衿說得著實不屑。原來是如此哲理，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那個…。你沒事吧？”盡管對唐子衿的研毒技巧有自信，可是，這實在不是開玩笑的，連他自己都說犀蠍毒無藥可解。
    月光透過雲層緩緩照射下來，一切的屋瓦簷角分明。從前唐子衿看我的眼神都是諷刺十足，如今那樣憂傷的雙眸，世間的悲傷融進，傾瀉著所有的回憶，絕望而透徹，灼灼其華，霧裏看花似的難被人猜。衣袂舞態生風，一切浮翠流丹，哀婉淒絕。
    “他怎麼還沒來……”他喃喃自語道，我知道他喚的是誰，可是顫抖著雙唇說不出話，我從未見過唐子衿如此的示弱，就像渴望被關懷的孩子，無助，掙紮，眼巴巴的瞅著。
    “你還是休息一下吧…”伸手去扶他，他竟也沒有拒絕，隻是軟軟的站著也不走了，風中傳來淡淡的血腥味，靠近他愈發的濃重。
    我不忍低頭看他的手，我知道那被犀蠍蟄的地方正在滲血，鮮血滴在從中，發出像水滴石碰的聲響。淚水橫流，夜色無盡蔓延開來，月亮隱蔽。
    “不要在陌生人麵前哭泣，因為沒有人會憐憫你，他們會嘲笑你的無能與軟弱。”唐子衿的聲音軟飄飄的，就好像會瞬間乘風歸去。
    “什麼陌生人，再不濟我們也算是朋友吧！”一邊抽著鼻涕，氣也氣不出來了，我知道他曾經受過多少磨難與冷寒。
    “朋友啊，真是諷刺又溫暖。
    輕輕的歎息，他的身子越來越軟，我隻得有力顫抖的扶著他，對於死亡的恐懼戰勝了困惑。
    “小白，子衿。”也許誰也不能感受我此時的心情，就像跌入懸崖的一瞬間被一個一個溫暖的懷抱摟住，所有的失望與無助，恐懼與困惑都一消而散。可比起我的無助，也許唐子衿才是最彷徨的。
    “你怎麼現在才來…。嗚嗚……你快點看看唐子衿，他好像……”淚水一湧而出。
    “子衿？”笨蛋蕭輕輕喚了聲，大概聽到熟悉的聲音，唐子衿闔開沉重的眼皮，淡淡的笑，這是我看過他最無邪的笑，素服花下，海棠標韻，為含金柳，為芳蘭芷，隻是因為他看到了蕭默言。
    “現在看來，你一如十五年前那亂世中得少年，我們本應不相識，你還是那樣幹淨純粹。可惜忘不了了啊，也好，斷了念想。”風聲太大的關係麼？為什麼他的聲音越來越弱。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輕緩卻無力的證實著什麼，為什麼要這麼說，僅僅是唐子衿那灰白的麵色，就真的沒救了麼！
    “笨蛋蕭，你又辦法救他的吧？”還是不死心。
    “欲先救人必先自救，連我都救不了自己，何況是默言！”唐子衿似乎看的很淡然，溫存這又往笨蛋蕭懷裏縮了縮，那顆寒冷的心能否感受到暖意。
    “終於報仇了，有憾而無悔罷！”
    “你……把唐門門主給……”笨蛋蕭遲疑了下，看著唐子衿灰敗的麵色，終究沒有出說來。
    “我用毒蟲攻擊他的時候，在他周圍下蠱布了陣，我與他本是同一血脈，現在血脈中蠱相連，我死了……他也活不了，嗬……”
    輕輕的歎氣，本是同一血統，卻用這最大的諷刺來自相殘殺，這是悲哀還是不幸呢？
    “可以，最後一次吻我麼？”唐子衿的呼吸很輕很輕，帶著淡淡的鼻音，仿佛下一秒就聽不到了。
    笨蛋蕭隻是僵硬著點頭，唐子衿一路死心塌地的愛著他，跟著他，也許不是愛情，但卻當為知己。
    風有聲的吹著草浪，發出的呼嘯而過。唐子衿的臉在笨蛋蕭的親吻下變得明動起來，長長的睫毛閉合著，在迷離的夜色中閃出一行清淚，膚白近乎透明，唇角勾起淡淡的淺笑，的爍燦煉。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他哭泣……
    長顰減翠，瘦綠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