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是我！”他笑得如孩子般愉快。
    我早該想到！這世上，除了建造這座密室的已然作古的工匠，當今世上能和掌管1/3軍權和瑞西城裏所有牢獄的全純一對抗的，也隻有讀遍百家之書深諳天下間任何奇門遁甲之術的尉遲溯，有能耐打開這道門。
    可是——
    “你來這裏做什麼？”我伸手一拉，將他從我身上給拽了下來。
    “救你出去。”他背著光線，臉上的表情不甚清楚，語氣卻異常堅定，“小離不會是殺他的凶手。”
    “你憑什麼認定？”我冷笑道，所有人都把我當成凶手，你當時不也默認了嗎？
    “我……”他呢喃了半天，仍是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走吧。你武功已經高到讓我絲毫感覺不到內力，離開這裏，定是輕而易舉。何況……蘇小姐還在等你。”
    “我不走！我怎麼可能丟下小離不管！”他大聲道，想了想又補充，“還有我根本不會武功。你感覺不到我的內力，是因為我一點內力也沒有啊！宛縈已經先回去了，你不用擔心。”
    真是錯漏百出的話！
    “你不會武功，怎麼可能進到戒備如此森嚴的內牢來？”開玩笑！天下所有的武功秘笈都在他的腦袋中，他可能不會武功嗎？
    “哎……”尉遲溯有些無奈，”我自小就不適合練武，師傅說，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庸才，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我的七經八脈，是亂的。不過因為無聊，我看過一些書，上麵有一樣功夫不需要內力——點穴。外麵，”他說著向外指了指，“倒了一堆人。沒個二三個時辰，動不了的。”
    怪不得！按理看應當是武功數一數二的高手，而尉遲溯，似乎連名號都排不上。天鷹教眾們，怕也是被他的點穴法製服的。不過，當初在嫣紅閣初見他時他製住全純一的那招“隔空點穴”是必需十分深厚的內功的，這樣說來，又有問題……
    “小離，你在想什麼？先別想了，出去再說。”尉遲溯一把拉著我便往外走。
    出了牢門沒兩步我將手用力一揮道：“我不走！”
    “為什麼？！”他一臉詫異。
    “不為什麼。”我別過頭去不理他，“你走吧。”
    “不行！今天說什麼你也得跟我離開！”
    “不！”
    “就要！”
    ……
    正當我們僵持不下時，一個聲音異常突兀的傳來：“尉遲公子，你就別爭了。我的小寶貝是不會走的，是吧？”第一次見全純一用如此矯情的聲音說話，真是難受透頂！
    我不做聲，算是默認。
    “真是……這樣嗎？”尉遲溯不可置信地問道。
    我繼續沉默。手心已經開始冒冷汗。
    “尉遲公子，如今這斷袖之事，已不是什麼驚怪之談了。你，該不會因此不要離兒這個朋友吧？”全純一故意將朋友二字咬音加重。
    “小離……”尉遲溯仍舊不死心。
    “我是個斷袖。”但我愛的人不是他。
    尉遲溯半張著嘴，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不敢看他那微微顫抖的肩膀，將視線移向別處。已經下定決心於你形成陌路，就必須堅決。
    “祝你和蘇小姐，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我心平氣和地說出這句話，讓他死心，更讓自己死心。手心已經全濕了。
    “這是你所希望的？”他的聲音說不出來的奇怪。
    無暇顧及那麼多，我重重地點頭。
    “那好。”他竟然笑出了聲，說道，“那也祝兩位，情長於天地，意深似海。白頭偕老，不離不棄。後會有期！”
    我始終沒有看他一眼，直至那道青痕完全消逝，才深深地凝視其遠去的方向。
    “原來，你這麼愛他。竟願為他放棄自由的機會？”全純一忽然說道。
    我一愣，也隻得苦笑。
    “其實你有多麼想離開，用頭發絲都能想象。可惜……你怕他為此身敗名裂受萬人唾棄，才不願同他走的吧？”他見我沒反應，繼續說，“尉遲溯，玉素……你愛的，究竟是誰？”
    其實我也不清楚。何時喜歡上他，何時已經到了這樣深的地步，我自己竟一無所知。為何會如此？不知。我真正喜歡的人是那個學富五車、出類拔萃的尉遲大才子，還是那個有些自戀，有些粗神經甚至傻傻的玉素？或許是兩者之一吧。
    但我最害怕的答案便是：無論他是什麼身份，無論他性格如何，變成什麼樣，我都會毫不猶豫地沉陷進去，無法自拔……
    “我回牢房了。”我不想多言，轉身便向房門走去。
    身後傳來全純一的歎息聲。
    接著，他用微弱到幾乎自己才能聽到的音量道：“上官離青……我似乎，真的有點喜歡你了……”可惜被我聽到了。
    我也隻得苦笑作罷。自古君王皆薄情，其實，但凡沉迷於權勢之人皆不懂情之何物。讓我相信你會真心喜歡上一個人，還是一個隻見過三次麵的人，不可能。
    蕭瑟的寒風吹過，梧桐樹上最後一片枯葉緩緩墜落，輕盈得像是一縷薄紗，卻又承載著那麼多的悲涼與惆悵。
    我忽然想起一個月前在窗邊見到的那道如梧桐樹般孤傲絕然的身影，寂寞到心都快要窒息的地步。我的心竟也開始抽搐。真的，好痛……方才，尉遲溯遠去的背影，和他，好像……
    邁進牢門的前一刻，我忽然間意識到：立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