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流！——”渫嵐雪驚呼出聲，然後“噌”的一聲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當她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後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原來這裏依舊是自己的綺煙居，而非在那個可怕的噩夢裏。
    渫嵐雪定了定神，抬手擦了擦額上滲出的細密的冷汗，揭被而起，然後無力地走到桌邊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這些日子以來，她幾乎每晚都會被同一個噩夢驚醒。剛開始的時候還會感覺驚恐、不安，可漸漸的，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夜晚，習慣了這樣的驚醒，就像習慣了自己無常的命運一般。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棱的縫隙斜斜的射到桌案上，竟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溫暖與心安。
    渫嵐雪不自主的攤開掌心想要去感受那種溫暖，玉色的皮膚透過溫柔的暖陽仿若透明一般，環繞著層層金黃色的光輝。
    “咚—咚—咚——”
    “雪姐姐醒了沒有？宴管事讓煙兒給姐姐送來兩匹昨兒個剛到的江南蜀錦。”門外，一個嬌嫩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坐在桌旁發呆的渫嵐雪，她下意識地收起了平攤著的手掌。
    “煙兒，進來吧。”渫嵐雪抬起頭望向立在門外的身影淡淡回了一聲，然後端起杯盞輕輕抿了一口茶。
    此時，從門外款款走進一女子。隻見那女子一身淺紅的軟緞子衣裙，珠環玉釵，粉目生寒，一頭烏黑的長發被晨風高高的吹起。發絲飛舞，衣袂翩翩間，一隻木鐲在袖口處若隱若現。女子手裏捧著一疊紅紅紅綠綠的玲瓏刻絲團花蜀錦不疾不徐地走近渫嵐雪。
    “雪姐姐，這是宴管事今早讓我送來的，全是姐姐喜愛的花樣和顏色。”煙兒一邊說著一邊踱步到床邊將手中的蜀錦小心整齊的放下，然後轉身望著神色有些恍惚的渫嵐雪，打趣道，“宴管事對姐姐可真是上心，姐姐的這個可是樓裏的第一批，其他姑娘們都還沒有呢。”
    渫嵐雪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安靜的麵容如靜川明波，然後繼續托著腮呆呆的望向窗外隨風揚起的纖弱的柳枝，原來已經是春天了啊。
     煙兒看到渫嵐雪對自己的話毫無反應， 無奈地搖了搖頭，繼而幽幽一歎。她當真不知道樓裏流傳的那些關於她的那些流言蜚語麼？以前，她的雪姐姐有暗香閣主護著，樓裏的那些人才不會亂嚼舌根，可現如今。。。。。。。他們。。。。。。。
     “雪姐姐，煙兒。。。。。。。煙兒有話要說！”煙兒走到渫嵐雪的麵前，單手握拳放到胸口，一臉正色地對她說道。
     她不管她的雪姐姐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自己都要把樓裏有關她的傳言告訴她，她不可以再任由她再這樣下去了，她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麼，哪怕。。。。。。。哪怕隻有一點點的希望，她都要試試。
     “恩？”渫嵐雪回過神來望著眼前的少女，眼底閃過一絲訝色，隨即又消失不見，隻是對她莞爾一笑。
     含煙是自己三年前從街頭帶回來的，或許是有緣吧，當她看到年僅13歲的含煙被一群流氓圍在街角欺負時，她本能地對她伸出了手。她把含煙帶到了紅樓，又留在自己的身邊，名義上的主仆關係，事實上她把她當作自己的妹妹一般，像姐姐一般保護著她，不願看她受一點委屈。
     她一直以為她的煙兒還是那個半夜會躲在樓裏的某個角落瑟瑟哭泣的小女孩，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中，那個小女孩已經漸漸長大了。。。。。。。
    “雪姐姐，最近樓裏流傳了好多關於你的不好的傳言，你可知道？”
    “不知。”
    “她們都在說你水性楊花，見異思遷！”
    “哦。”
    “她們還說你不知好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哦。”
    “她們說的是你為了攀高枝，背著暗香閣主去勾引宴管事！”
    “哦。”
    。。。。。。。
    含煙咬唇望著眼神平靜無波的渫嵐雪，又急又氣。她怎麼可以如此的平靜，她真的就一點都不生氣麼？這些話關乎她的清白，任何一句傳出去都可以讓她名譽掃地，她怎麼可以裝作聽而不見！
    渫嵐雪安靜的坐在凳子上，眼神淡淡地望向窗外，平靜如水，就好像是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在聽煙兒講述他人絮絮叨叨的八卦一般。
    。。。。。。。
    “慢！煙兒，你剛剛說什麼？”渫嵐雪好像突然發覺什麼地方不對，驀地轉過頭，一把抓住含煙的右手，一字一句的清楚地重複道，“你說。。。。。。。我為了攀高枝，背著暗香閣主去勾引宴？”
    “不是煙兒說的，是。。。。。。。是樓裏現在都這麼傳的。。。。。。。”含煙的手被嵐雪抓的生疼，想要抽回來，卻發現手依舊被她抓的緊緊的，便隻能咬牙忍著。
    她剛剛還為了渫嵐雪激烈的反應感到一絲驚喜，可現在她完全沒有了驚喜的心情，她隻覺得自己的骨頭快要被渫嵐雪捏斷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嗬嗬。。。。。。。”渫嵐雪慢慢的鬆開了含煙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嘴裏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原來是這樣。
    原來所有的問題的產生都隻是因為這句謠言，原來流對自己態度的陡然轉變是因為這個，原來一直讓自己想不通的不過是這樣的一句話而已。
    站在一旁的煙兒委屈的揉著自己的右手，然而當她看到渫嵐雪一番奇怪的舉動時嚇壞了，她不安的扯著渫嵐雪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雪姐姐。。。。。。。你還好吧？”
    “恩，煙兒，謝謝你！”渫嵐雪突然地轉過身抱著含煙，微笑著，原本黯然的雙眸因為含煙的一句話又恢複了往日的神采。
    渫嵐雪是真心的感謝她，若不是她，也許自己心中的這個結永遠也解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