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一 初入宮中 楔子 牢房探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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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京城繁華落盡,歌舞盡熄,暗黑的穹蒼廣漠無邊,深不可測,夜霧暗沉,被寂靜所籠罩,被雨霧所沁透。似乎隻有風聲,翻山越嶺奔馳著,呼嘯而來,充塞在這沉靜的夜色裏。
萬籟俱寂中,本該最為寧靜的地方出現了一位身世顯赫的人物。
他嗅著微涼的空氣,不在乎細雨飄灑於身,踏著被雨洗亮漾著燭光和人影的街麵,來到陰森逼人,使人恐怖驚懼的天牢。
明明滅滅的燭火照亮著昏暗的天牢牆壁,走廊狹長,黝黑,寒冷,各色刑具在牆壁上投下了重重黑影,處處都彌漫著一份陰森森、瑟瑟逼人的氣息。雙腳踩踏在冷冰冰的地上,每一個空間和縫隙裏都充塞著冷酷與無情。
總管太監祥貴手裏顫巍巍的提著一隻燈籠,小心翼翼的為身後的主人引路,天牢裏的獄卒顫抖、畏怯的向他身後的人叩頭施禮。
他們驚惶而茫然,如此尊貴的人在此地出現的概率是千萬分之一的,但此刻他就站在他們的麵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他就是影悅國的皇帝碩禎,他們最偉大的權利執行者。
走廊盡頭的那間牢房是他的目的地,穩步前行著,似乎走了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最終駐步在牢房前。
牢房牆角裏,散亂的稻草上蜷縮著一個白影,毫無聲息,那樣安靜,那樣窒息的安靜。緊隨他們身後的牢頭,執起手中的蠟燭,照亮陰暗狹小的空間,耀武揚威的朝著那個一動不動的白影大聲吆喝道:“喂!皇上在此,還不快來接駕?”
那團白影仿佛泥塑雕像般依舊紋絲不動,或許是充耳不聞,或許是不屑聽到。
碩禎接過牢頭手中的燭火,目光鎖定在那團白影上,沉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祥貴帶著獄卒們叩首後,便一一退下,留下兩人獨處的空間。
碩禎將手中的蠟燭抬高,試圖看清鐵欄裏的白衣人,時光仿佛凍結在這一刻,他顯然很有耐性,始終未開一言。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牆角邊的白影微微蠕動了一下,身上沉重的鐵鏈發出震顫的聲響,在死寂的牢房裏顯得刺耳而揪心。
一滴滾熱的蠟燭油滴落在碩禎手上,他驚跳起來,那個人會被戴上鐵鏈,是他始料未及的,更沒有料到的是,在今時今日,自己居然還為了眼前的人感到心痛,是那種撕心裂肺的心痛。
“咳咳咳……嗬嗬……皇上……您還是紆尊降貴的來了。”白衣人未開言,卻先猛咳了起來,待喘過幾口氣後,才顫巍巍的搖晃著自稻草上扶牆而起。他動作緩慢而步履艱難的朝碩禎一點點踱步,身上的鐵鏈隨著他的步子,而陣陣作響。一切對他來說顯得都是那麼的困難,但他說話的語氣卻仍是一派灑脫自在,似乎早料到皇上會到此,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白衣人自暗處漸漸步出,碩禎手中漸熄的燭光照出他淩亂的素衣上,斑駁的血漬,觸目驚心。一張美豔絕倫的臉消瘦了許多,慘白似雪,卻依舊掛著他招牌似的陽光笑容,讓碩禎心驚。
是的,陽光般的笑容,明亮而耀眼,他就像片白雲,悠悠然的飄蕩在天際,懶洋洋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飄蕩著,灑脫的讓人捉摸不定,更無法掌控。
他的無法掌控對於碩禎這個向來擺布他人的尊貴聖上是致命誘惑。
而此刻這片白雲卻囚禁在這陰暗潮濕的大牢裏,等待著死神的宣判。
“他們對你用刑了?”碩禎竭力穩住憤怒的情緒,他必須在這個人麵前表現的鎮定而不在意,他高貴的身份不容許他示弱。
居然有人背著他對他的人用刑,碩禎是一定會查出此人,除之而後快。
“對監牢裏的囚犯用刑奇怪嗎?”他嗤笑出聲,笑得諷刺,似乎在指控對方明知故問。
“朕來隻是想問你一句話?”碩禎眉心緊蹙,死死盯著眼前那張絕豔的臉旁,百感交集。
白衣人了然一笑,卻未開口,他自然明白皇上想問的是什麼。
“你用如此的手段接近朕到底是何目的?哪一張臉才是真正的你?你……”碩禎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朕?”握拳問出心中的疑惑,手心微微沁汗,薄唇不自覺的緊抿,目光血紅,最後的那個問題才是他真正在意的。
“皇上說隻問一個問題,可是剛剛您卻問了三個問題,叫我回答您哪一句呢?”白衣人笑著提醒他,笑意的眼底裏掩藏著淚光。
“到底哪張臉才是真正的你。”碩禎恍惚的說著,似乎在自言自語,他抬手又放下,如此反複幾次,終究還是未觸摸上眼前人的臉頰,即使他是那麼的想要撫摸這張驚豔的臉龐,他已經思念這個人太久太久了。
白衣人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燭光震顫,笑得淚水掉落,笑得他自己再度猛咳起來。
“為何發笑?”向來不喜形於色的碩禎,此刻卻憤怒的大吼起來,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刺痛心頭,他恨他的毫不在意,恨陷在感情泥沼中的人隻有自己。
“我笑皇上……”白衣人向前靠近一步,鐵欄裏那張掛滿淚痕,卻異常嬌豔動人的臉旁對著碩禎,一雙深邃的黑眸直視著他,目光炯炯。
燭光下那明晃晃的九龍袍,刺目耀眼,金龍頂冠上微顫的珠子,晶瑩生光,位居九五的碩禎傲視群雄,這就是他傾其所有、窮極一生愛著的男人。
他是那樣的高高在上,然而此刻至高無上的他,是否也回天乏術,無法將自己從這天字號大牢裏解救出去呢?既然如此那自己又何必亂他之心,傷他之情?何不快刀斬亂麻……
“我笑萬歲爺為什麼那麼在意我的臉呢?如果一張臉能讓人迷惑,看不清真偽,無法體會那背後的情意,那……我寧願……”他頓住,右手緩緩抬起,鐵鏈被拉動,發出沉重的聲響,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握於他的手中,堅定不移,“……我寧願……毀、掉、這、張、臉。”他一字一頓的說著,並將冰冷的刀尖毫不猶豫的劃上那張傾倒眾生的絕美容顏,速度緩慢,力道卻很重,似乎在享受著這淩遲的一刻。
“你瘋了嗎?……你……”碩禎震懾住,捉住麵前的鐵欄,狠不得立即掰斷它們衝進去。
絢麗的殷紅自臉頰上滑下,有種噬血的別樣美感,觸目而驚心。
“皇上您激動了,沒有對我做到心如止水哦!我可是欺君犯上之人,要對我做到絕情絕愛才好啊。”他抽動嘴角微笑著道,那笑容仍是灑脫而漫不經心的,似乎臉頰上那汩汩流出的溫熱血液並非是他的。
然而那一滴滴的殷紅卻敲打在碩禎的心上,如刀割在他的心上般痛心蝕骨。
“為了您的激動,我敬您一杯吧。”他扔掉匕首,不知從哪裏拿出的酒杯,高高舉起,明晃晃的閃現在碩禎眼前。
碩禎瞪著血紅的雙眼,咬牙切齒的道:“你敢!誰給你的?立即給朕放下!”
“至高無上的皇上啊,這次我不能聽您的了,從此以後,我將隻聽閻羅王的,永別了,敬您。”他說罷高昂起頭,微笑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空空的杯底朝碩禎晃了晃。
“不!……不……你不能這樣……來人……把鑰匙給朕!”碩禎慌亂的大吼著,所有的理智都拋諸腦後。
走廊裏傳來獄卒奔跑的腳步聲,淩亂而慌張。
“皇皇皇上,您要……要什麼?”從未見過碩禎如此激狂模樣的祥貴,嚇得結巴起來,身體抖顫的如一片葉子。
“鑰匙,牢房的鑰匙給朕。”碩禎怒吼著。
“鑰鑰鑰……鑰匙呢?”祥貴回頭質問身後的牢頭,迫不及待的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的摸索起來。
“啊?沒……沒有啊。”牢頭從沒經曆過如此的陣勢,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碩禎抓過他的衣領,將牢頭一把拎了起來,“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這……是真的沒有啊,他……他是重犯,所以奴才沒這個權利,這個……皇上開恩,皇上開恩……”牢頭胡亂的解釋著,慌亂的不停叩頭求饒。
碩禎一腳將牢頭踢開,青筋在額頭上突突的狂跳,他朝著祥貴吼道:“那就把門給朕鋸開,去啊!。”
“是是,奴才這就去找人。”祥貴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淩龍,你怎麼樣了?朕命令你不可以死,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碩禎拚命的搖晃著鐵欄,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展淩龍,他看起來是那麼的單薄、不堪一擊,似乎立即就會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碩禎從未如此害怕過失去什麼,從未有過……隻除了現在……
“皇上……”展淩龍幽幽開口呼喚。
“什麼?你想說什麼?”碩禎急切的將手伸進牢房裏,觸上對方那冰冷的臉頰。
“鑰匙,……你要的鑰匙在這。”展淩龍攤開手掌,鑰匙輕輕滑落,說罷緩緩倒下,他的臉上居然還帶著笑意。
“不……不……你不能如此對朕,你怎麼可以如此對朕呢!朕不許!朕不許!”碩禎淒厲的聲音劃破皇宮的夜空,震顫天際……
望著那頹然倒地的白影,記憶的閘門開啟,展淩龍的音容笑貌浮現於腦海,碩禎瞬間了然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不能讓展淩龍離開,至少現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