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靠著椅背，愜意地望著眼前正隱隱發作的康提，繼續不怕死地撩撥，“康提你可真浪費，不知道食物來之不易啊？”
    此話一出，成功換得康提生平第一次直呼公爵名諱，“理查……”
    從沒有人把他的名字念得如此具有威懾力，這讓理查很受教，於是耐心等人爆發，可對方在沉默半天後竟意外地直接轉身走了。
    不會吧，那麼能忍？理查有些失望，好在他也沒失望太久，因為沒一會兒，康提又走了回來，手裏拿了把弩。
    弩？
    上帝啊！
    “你你你，你要做什麼！”看清康提手中的“凶器”後，某男誇張地驚聲尖叫，他老兄不會是惱羞成怒要殺人滅口吧。
    康提笑得陰顫顫，“殿下別太抬舉自己，這是拿來殺畜生的。”解釋完，就直接把東西扔給理查，又在餐桌上拿了幾把餐刀，終於宣布目的，“走吧，去後山。”
    理查這才反應過來，眼神亮了亮，“去打獵？康提你不早說，還白白浪費了……”
    之後的話在某位飛來的餐刀下全部化為了無形，沒辦法，康提這家夥心眼小，他得讓讓他。
    秋天萬物成熟是打獵的好時機，再加上有理查這樣的野獸……噢不，是有理查這樣的神勇帥哥在，抓幾隻野兔打幾隻山雞實在不在話下。
    於是在豔陽高照的午後，這兩個沒人照顧的美人終於吃到了今天的第一頓飽食。安撫完五髒廟，心情也跟著變好，反正是打算連晚餐也在此解決，兩人竟曬著太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上了。
    話題的開始是維恩，至於後來為何會從聖殿騎士團一路聊到康提那個喝人血的父親，我們隻能說這兩個美人都有點被曬昏頭了。不過能與人提起自己那堪稱禁忌的父親，康提或多或少帶著示好之意。理查也是清楚這點，所以也大方提及自家境況。
    各自試探著增進了解，這未嚐不是種新鮮體驗，感覺奇妙，畢竟他們都很少對誰放下心防。或許是有意，也可能是說漏嘴，在話題重新繞回維恩時，康提突然故作神秘。
    “你猜他今天去哪了？”
    “我怎麼知道。”理查對維恩的感覺尚屬曖昧，他自己都弄不太清楚狀況，自然不希望有人窺伺。可轉念想想康提也非好事這人，會故意提及自有他意。眼皮抬了抬，突然有了不好預感，“亨利？”
    “你還真敏銳，不過可惜，來的是使者。”
    準備向火堆丟柴的手頓了頓，而後索性將一旁的幹柴全部扔過去，本就漸小的火勢被壓得隻剩一縷青煙，氣氛瞬間冷淡。
    此時已到傍晚，沒一會兒周遭就暗了下來，康提托腮研究著理查的表情，突然又發出邀請，“你要不要去我們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
    理查挑挑眉，難得在混亂時還保持理智，“康提，你們為何總是出人意料？”
    所謂秘密基地其實就是在山頂一顆老橡樹上搭的木屋。順著懸梯爬進去，小小的空間裏隻有一個櫥櫃。地上鋪著手織毯，簡陋的擺設倒真像孩童時會玩的把戲。
    理查新奇地在屋裏轉了一圈，又在櫥櫃裏挖出兩瓶燒酒。走去康提身邊，兩人就這麼靠坐在地毯上喝酒。
    “亨利曾找過我們。”康提繼續方才的話題，“他希望我們能合作。”
    “可你們卻打算兩邊討好，嗬，還不遠千裏的跑去阿基坦。”
    “不，我們隻在向你一人示好。”康提否定了理查的猜測，“為此我還拒絕了亨利殿下，說理查你早就與我們有過接洽，並且希望我們能派人……除掉他。”
    酒瓶被重重擱下，黑暗裏，那雙銳利的眼中逐漸翻湧起強烈的攻擊欲。康提笑笑，無所覺地湊到理查耳邊繼續道，“亨利殿下聽後很是著急，又加了不少好處給我們。如何？我這個說辭是不是很妙？”
    “你這是在找麻煩，康提。”
    “嗬嗬，就算我不找，麻煩也總是無處不在。”退回安全距離，康提開始專心喝酒，他有意讓理查獨自思考。
    等把酒全部喝完，理查終於開口，是個不著邊際的問題，他想要繞開敏感話題。
    “聽說不久後你要去羅馬做神父？”
    “不是神父，是主教。你別忘了，我可是有個德高望重的父親。”
    這話說得有些諷刺，理查就搞不懂康提如此偏執地討厭他父親到底是為什麼，“有人庇護總是好的，你還有何不滿？”如果有人肯這麼幫自己……還是別亂想，亨利陛下別害他他就已經要感謝上帝了。
    “不過康提，你想從教會獲得什麼？嗯？做教區主教？還是進樞機院？”
    “這些都唾手可得，有何肖想價值？”不屑地瞥了眼理查，康提轉而望向窗外，視線投在遠處，一個遠到無法觸及的地方，神情變得刻板，帶著對權勢的貪求。接著他用最清楚的聲音告訴理查，“我想成為教皇，我想掌控教會。”
    瞳孔猛然收縮了下，興奮伴著激賞的情緒自心裏油然而生，理查控製著自己不被影響，故作平靜，“伯爵可沒權利決定教皇的歸屬。”
    “所以我在尋求幫助啊。”
    微笑轉來的臉上已不見方才的野心勃勃，理查假裝沒聽懂他話中的意思，隻沉默以對。康提也不在意，他重又問道，“那你的願望是什麼？一直在我家接受騎士教育？還是永遠躲在阿基坦？”
    “阿基坦不好？”理查反駁一句，隨後示意他們的交談就此結束，他有些無法繼續，沒想過會在這麼個夜晚與康提無所顧忌地談理想談野心，此事觸及底線，若真實袒露就注定要相互牽製。他不確定這樣做是否妥當，但終究還是羨慕對方的坦率，能如此表露心跡想來是真將此看做目標。隻不知他理查能否也能這般執著地麵對未來。
    可未來到底是什麼？
    擊敗亨利，重回英格蘭，又或者……
    黑夜能給人足夠的氛圍去反思自身，而通常這種時間都是過得飛快。或許有小睡片刻，等理查再次抬眼望向窗外時，朝陽已從地平線上升起，金色的光芒掃去了每一寸混沌黑暗，竟然還能看到日出。
    “很美。”
    “是啊，所以很多人都想成為這個……”
    “我會得到它”再次被試探，醞釀許久的心緒最終爆發，其實他也不願一直回避，“它注定是屬於我的。”一定會屬於我，這令人豔羨卻絕無僅有的，王座！
    “那麼……你是會讓我對亨利說辭成為現實了？”
    “我想我對與你合作沒有任何暗示。”站起身，才發覺筋骨有些酸痛，終於抱怨起來，“你這家夥還打算和我在這裏談心啊，走了走了。”
    裝了半天正經的公爵大人終於恢複原樣，真是快憋死他了。
    “若你不與我們合作，那我隻能去找亨利殿下了。”
    威脅我？怕你啊！
    “別忘了康提，亨利是我的兄弟，再怎樣我們都是家人。”
    “可你對我說過你想成為國王，你也與亨利殿下說過？”
    哈，就知道，這家夥肯定會拿這說事！
    理查翻了個白眼，一把揪起康提的衣領，咬牙切齒狀，“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討厭？”
    “不會吧，大家很挺喜歡我的。”
    “那都是在騙你，康提，你是這世界上最討人厭的混蛋。”
    “就因為我想與你合作？”康提笑得風輕雲淡，“那如果換作維恩來問，你會不會討厭他？”
    “維恩才不會問這個！”完全是脫口而出。
    “啊，維恩不會問。”擺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康提扯開理查起身。
    “你什麼意思！”某人感到不妙。
    “沒有啊，殿下喜歡維恩嘛，我會替您保密的。回去吧，他也該回來了。”
    “你……！！”
    理查再次被康提噎到，實在很想捶胸頓足，啊啊啊，真是要被逼瘋了，康提這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