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
    天都還沒有全亮，地平線上才剛剛出現第一縷刺眼的晨光。而那響徹著整個京城裏每一個角落的宏亮鍾聲，便同時在這一刻被敲響了。
    紫禁城內的氣氛在鍾聲之下是一如既往地莊嚴肅穆。廣場上那些早已整列好隊伍的文武百官們，正步履穩重地走過金水橋，等在了乾清宮外。
    但今日，每個官員的臉上，神情都顯得略為凝重。隻因前些天，提刑按察使司——瞿葉衡因私失職，被皇上一怒之下打入天牢。隻是苦了這幫大臣們天天準備好新的奏本，為其開說。
    “百官進殿！”隨著內侍太堅的聲音落下，乾清宮大門緩緩地開啟了。
    百官整齊有序地在兩位朝中一品大員的帶領下，從容地步入乾清宮之中。
    內侍太監掃視一周，待百官站定後，便一邊側過身，俯首再次高喊道，“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萬歲！”空曠的乾清宮上回蕩著震耳欲聾的聲音，滿朝文武俯身跪拜，高呼萬歲。
    宣德帝渾身都散發著逼人的威嚴氣勢，看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雙眼差點就噴出火來了。
    自從那天將瞿葉衡收監後，他的這幫大臣們就天天有事沒事往他寢宮裏跑，害得他嚴重的睡眠不足，充滿著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兆。
    看到宣德帝一臉怒氣地坐下龍椅後，內侍太監明顯地被嚇了嚇，但很快就正了正色，對百官高聲道，“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臣，有事啟奏！”雖然看到了皇帝的麵色不太好，但為了保住獄中的瞿葉衡，郭舒懷還是硬著頭皮上了。
    但就在宣德帝剛想開口阻止他說下去之際，殿外卻突然傳來了一個不高不低的聲音，打斷了宣德帝欲出口的訓話。
    “臣，沈應龍，殿外求見！”
    宣德帝聞聲，麵色更是立即黑了一層，十分不悅地皺起眉頭。隨後便向內侍太監示意地點了下頭。
    內侍太監立即會意，高聲道，“宣！”
    步履從容，但渾身都有意無意地散發著凜人的氣勢，雖然不合時宜。但宣德帝分明感覺到了沈應龍今日的強硬，也知道他回來京城是所謂何時。
    “臣，叩見皇上！”沈應龍在殿下單膝跪下，抱拳低頭道。
    “沈應龍，你這次上殿所謂何事？”宣德帝口氣威嚴，擺明了是在壓他的氣勢。沈應龍雖然年輕，但也可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在朝中也頗有威望，郭舒懷與梁惜這兩個老家夥也總是為他說盡好話。
    “臣隻是來為一人作保！”沈應龍沒有抬頭，聲音卻是鏗鏹有力。但同時也感覺到了在殿上的皇帝此刻正在容忍著怒火。
    “為何人作保？”例行的詢問，公式化的口吻，宣德帝的語氣卻冷得足以讓殿上的一班大臣們像瞬間掉入冰窖一樣。
    “為提刑按察使司——瞿葉衡作保！”沈應龍依然沒有抬頭，抱拳的動作也沒有改變，恭敬得差點以為跪在他麵前的不是那個行事作風一貫強硬的沈應龍。
    “你可知瞿葉衡所犯的是失職之罪？”宣德帝挑了挑眉，問道。
    “但罪不至死！”繼續低頭為其開脫的沈應龍，並沒有看到宣德帝眼裏一閃而過的寒光。
    “那，你想朕如何？”宣德帝已經忍無可忍了，故作無奈地說道，“治罪嘛，就得罪了朝中的各位大臣，不治罪嘛，大明的王法就蕩然無存了。”
    宣德帝布滿怒火的眼神掃視了一遍堂下，不敢作聲的大臣們，忽然重重地一拍龍椅的扶手，“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還將朕放在眼裏嗎？竟然如此明目將膽地挑戰朕的皇權！”
    “臣不敢！”眾官連忙惶恐地紛紛跪下請罪道。
    “不敢？”宣德帝冷笑著，“你們的膽子大得很！”
    “皇上，臣以為，如果錯殺一個忠臣，對於皇上的威嚴會被天下人質疑，所以還是三思為好！”沈應龍有始有終都毫無恐懼之色，而是不快不慢地說道。
    “沈應龍！”宣德帝氣得指著沈應龍怒吼道，“你別以為你手裏有著成祖皇帝的一卷聖旨，就可以不將朕放在眼裏。天下是朕的，朕才是皇帝！”
    “臣不敢，皇上息怒！”沈應龍語氣不變，但強硬得還是想讓人一刀劈了他，“臣請皇上三思！”
    “好，好！”宣德帝明顯已經支持不住地跌坐回龍椅上，一旁內侍太監連忙上前為其撫著胸口順著氣，“好你個沈應龍！也罷，你聽著，人我是不會放的，但朕也會再給你一百天的時間來查明宋大人一家被殺的真相。但如果一百天後，你什麼都查不出來，而且帶不回七色舍利的秘密的話，你就提著自己的人頭來見朕。”
    “臣領旨謝恩！”麵無表情的沈應龍，在麵對著一國之君的怒氣，始終不為所動。
    因為他知道，宣德帝是趁著他在，順便出了出這幾天被百官纏得想殺人所受的氣，也明白到一百天的意義。
    “好了，今日的早朝就到此為止！”說著，宣德帝便拂袖走回了內堂之中。
    而內侍太監也高喊著今天的最後一次，“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也隨即叩拜後，退出了乾清宮。
    “幸好你及時趕了回來！”郭舒懷與梁惜來到沈應龍的身邊笑說道，“老人家不經嚇，下次再試圖惹火燒身，你先告知老臣一聲，待老臣告假，免得又被嚇出一身冷汗！”
    “應龍多謝兩位大人連日來的不辭勞苦！”沈應龍笑說著向郭舒懷和粱惜施了一禮。
    “沈指揮使大人客氣了！”郭舒懷與梁惜笑著回禮道。
    這時，一名內侍太監向他們走了過來，向三人行了禮後，便向沈應龍說道，“沈指揮使大人，皇上宣大人到禦書房商談！”
    “嗯！”沈應龍應了聲，向郭舒懷而人歉道，“真對不起，兩位大人……”
    “既然皇上召見，沈指揮使還是先去吧！”梁惜不等沈應龍說完，已笑道，“日後我們還有機會相聚！”
    “那應龍告辭了！”沈應龍說著便與內侍太監一同離開了。
    但沒走幾步，又被令一個明顯有些中氣不足的聲音叫著了，“沈指揮使！”
    沈應龍回身，一見來人，便難得地笑開了，“淩總管何時回京的？”
    “比沈指揮使早了一天！”被稱為淩總管的人，一身東廠官服，正是東廠的掌印太監——淩海潮。
    “不知道淩總管找沈應龍何事呢？”深知淩海潮不會閑來無事地跑來找他，沈應龍便問道。
    “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隻是想請沈指揮使見聖過後，到一趟東廠！”隨後淩海潮便俯身上前在沈應龍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沈應龍隨即麵色一沉，說道，“沈應龍定當到東廠一敘！”說著，已轉身跟著內侍太監離去。
    “我總覺得有種看著他們長大，看著他們壞的感覺！”郭舒懷看著那兩人，不禁歎氣道，“這兩個孩子以前明明有什麼事都跟我們說的！”
    “孩子大了，算了吧！”梁惜拍了拍郭舒懷，便轉身離去了。
    “唉！”郭舒懷長歎一聲，也跟著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