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夜晚無月，大地就像是被一塊黑布蒙著似的，伸手不見五指。起風了，樹枝被吹得“嗖嗖”地響著，夜空中零星落幾滴雨點。空氣中帶著寒意，如果隻穿兩件衣衫，還是能感覺到絲絲的冷。
    整座林府陷進在熟睡中，隻有南廂房的書房內還有亮光透出，屋裏似有人影在走動。
    “林森，你向花君表明忠心的機會來了。”一襲白衣的獨孤輕搖著羽扇，臉掛笑容看著對麵的胖子說道。
    “是，臣定會竭心盡力地為君上效力。”林森趕忙雙膝拜下，舉起雙拳捶打著胸膛，作發誓狀，同時，小如蠶豆的眼睛眯起，眉頭下垂，臉上帶著諂笑，一副討巧的媚相，由於胖，一笑，臉頰上便堆起了兩塊肉墩，像是兩個鼓起的腮幫子，又像兩個大肉包子，“大俠有什麼吩咐？”說話的時候，腮幫也跟著在抖。
    “你去告訴兵部尚書藍紅絲，丞相通敵。”
    “可是如何讓他相信臣所說的？”
    獨孤從懷中取出一塊係著紅絲線的玉佩，遞到林森麵前。
    “這是君上的玉佩，見玉如見君上，告訴他，白昀與蒙國暗中交往，他手中有蒙國大元帥的黑玉為證。”
    “是。”口裏應著，傴著背，雙手相並，托在頭頂上，雙掌打開，手掌伸到那塊玉佩下，態度極為殷勤。獨孤手一放，玉佩便落入其肉掌內。
    “明晚，君上就會到達，在君上到達之時，也就是捉拿白昀之時。”
    “是。”胖子林森抑製不住內心的狂喜，厚嘴唇不禁裂開了，眼睛眯細起來，這次立了大功，自己豈不能升為兵部尚書了。
    而在皇城城郊，藏與密林的山廟裏，響起“當當當”的鍾聲，響聲空洞悠遠，在萬寂的山林中，久久回響。
    藥兒提著一個籃子，籃口用一塊黑布蓋住，依舊一副農家兒郎的打扮，極其熟悉地在漆黑的山林中行走，繞過廟內林立的樓宇，七拐八拐地進入一處偏僻地。前方是一座並列的三間低矮黑瓦小屋，孤寧寧地立在那，門都被緊緊地關著，中間那扇門的上頭已破損，風“呼呼”地從那裏灌了進去。這裏是山廟的柴房，黑玉就被關在這。
    “吱呀”一聲，藥兒推開了柴門，屋裏是漆黑一片，但對於藥兒來說，這根本沒有任何影響，他輕巧地繞過柴木，徑直朝屋內唯一的一個人走去。
    “喂，吃飯了。”聲音冰冷，不摻任何感情。
    黑暗裏，有男人抬起了頭，也就在這同一時刻，幾聲“哢嚓”巨響，捆住男人的粗鐵鏈突然崩裂，直直地刺向迎麵而來的藥兒。
    “啪”地一下，飛來的鐵鏈在離少年不足一寸的地方，被劈成了碎鏈，掉落下來。但敵人的進攻還沒完，碎鏈的後麵是排排小尖刀，像一把把打開了的、沒有柄的扇子一樣，飛向藥兒，排排銳利的刀刃發出的寒光，瞬間照亮了黑如墨的屋子，也照亮了少年的冷酷與黑玉的邪笑。與此同時，柴房外，一把利劍從裂開的門洞裏襲來，“啪”地一聲，木門被撞開，一個高大破門而入，長長的利劍刺進觸不及防的藥兒。一股鮮血嘩嘩地從胸膛裏崩出。刺進的劍被拔出，裏頭的鮮血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樣，洶湧而出。藥兒的上身頓時被染得鮮紅。
    拚盡全力，右手一揚，一根長長的粗鞭飛出，“啪嚓”一聲響，高高的屋頂被打出一個洞。一手捂住胸口，雙腳向後斜劃出一條曲線，“嗖”地一下，蹲著的人影像箭一樣從洞口穿出，消失在夜空中。
    淩光海趕忙飛身向上，想要去追趕，但身後的黑玉製止了他。
    “等等，不必去管他，讓他去報信。”黑玉的臉上又露出了他特有的邪笑，溥溥的嘴唇向上揚起，隻有在兩邊的嘴角處各裂開一個小口子，裏麵的牙齒發出點點銀光。
    “去給那個叫白昀的人送個信。”
    “有好戲了，嗬嗬嗬。”其他幾人嘻笑起來。
    黑色的夜晚漸漸隱去，鋪在天空中的黑幕被一層層揭開，露出灰蒙蒙的亮色，四周的影像漸漸朦朧起來，遠處的山林中有一人影若隱若現。
    初春的晚間來得早，晚飯都沒吃，天空就拉下一條黑幕，四周的景物都沒入在這帷幄裏，往前三尺的距離就已瞧不清了，天上的星星開始閃著眼睛，沒有月亮，長長的街道突然間明亮起來，屋呀、樹呀、人呀、狗呀在地上投下黑色的影子，隨著高掛於房簷上的燈籠搖擺著。街上的行人很稀少。
    百花樓前隻有幾個打扮妖治的女人在搔眉弄首。透過大開的店門朝裏望去，裏麵隻有零星幾個客人，外堂的妓女們都閑坐在桌邊嗑著瓜子，看上去很是潦倒。可是穿過外堂朝裏走去，卻是另一番模樣，鶯聲笑語，蕭聲琴音，百轉徘徊。那些個達官顯貴們依舊在這裏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百花樓是京城最負盛名的妓院，分為外、中、內三院，越往裏走，妓女的身價就越高。
    富商裝扮的白昀隨身隻帶著一個仆人打扮的彪形大漢走了進來。一見有客人，那些個外堂的胭脂俗粉們就蜂擁而上，把個兩人給團團圍住。
    “滾開。”大漢大喝。但是完全不起作用，眾俗粉們還是拽著兩男人的衣裳不放，人到了連飯都吃不上的地步，膽子自然而然就變大了，生存下來，才是硬道理。
    “嗖”大漢拔出了刀。寒光四射。映照出女人們塗得蒼白的臉。
    “都給我退下去。”胖胖的老鴇趕到，喝退那些個妓女們，轉而賠著笑臉，“大爺可不要見怪，裏麵請。”
    在二樓最裏側的西廂房內，林森背著手在屋裏不停地來回走。一旁的獨孤則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門“咯吱”地被打開。白昀走了進來。眾人互相行見麵禮後，便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