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寒涼的黑夜，月色純淨的近乎寂寞。寒冷，掩藏在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
    一點紅光，熄了又亮。
    呤……呤……
    清脆的電話聲刺破，即將爆發的壓抑。
    捏滅煙頭，拿起聽筒，陌生的異國語言聽進去更加冰冷。
    “我了解了。”
    不待那邊在說些什麼，雨宮灝扣死了電話。
    當年點頭答應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擺脫不了這個身份。猶如母親如今一樣，抗爭抵不過現實。
    打開窗子夜風吹散房間裏彌漫的濃煙，也吹醒了他的大腦。
    站在房門前猶豫良久，他知道她還沒有睡。深吸一口氣，扭開房門。
    走近床邊那個瘦削的背影身邊，輕輕坐下。
    沉靜許久，纖塵可聞。
    “你不喜歡，我不該逼你……”糯磁的聲音依舊動聽，獨獨少了往日的明媚。
    “你也不喜歡。”兀自盯著腳下厚實的地毯，輕聲開口。
    雨宮依站起身凝望著窗外一輪皎月，已過不惑之年的容貌仍舊美的不可方物，“我的身上流著雨宮家的血，你外公已經放縱了我四十幾年，這原本就是我該承擔的責任。”
    “媽咪，對不起。”一雙長臂由身後患上她的腰，頭抵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呢喃。
    長大之後很少這樣抱著媽媽，男人注定要擔負起很多，也注定沒有軟弱的資格。
    “傻孩子，和我說什麼對不起。”寵溺的胡著雨宮灝前的短發。
    “你不用再擔心，我已經答應他們了。”想了想，還是決定事先告訴她。
    “什麼？你不是一直不喜歡沾黑的嗎？”轉過身，驚訝的看著一臉淡然的雨宮灝。如果不是當年家裏出事，雨宮灝是萬不可能沾上黑道的。現在他已經可以慢慢脫身的時候，怎麼能重入虎穴。
    “我身上也留著雨宮家的血啊，怎麼也洗不幹淨了，索性順其自然吧。”調笑著安慰一下子激動起來的女人。
    “那你準備……”
    “我已經決定好目標了。”躲開雨宮依探尋的視線，敷衍著轉身坐下，“我不會拿公司去冒險。”
    “你想……不行！”雨宮依一把拉起坐在床上雨宮灝，死死地瞪著他，“我告訴你盡早丟了那個想法，我不同意。”
    暫不說母子連心，雨宮依何其聰明的一個人，她自然知道雨宮灝斷不會拿他父親親手創立起來的公司去冒險，相比之下看似最好的選擇就是犧牲一個已經苟延殘喘的企業。
    雖說這樣的目標不好找，但如今的藍氏企業偏偏正中下懷。既可以報仇，又能解救雨宮組目前的危機。
    千好萬好，唯一不好的是會犧牲一個人，甚至是他們兩個人。
    “你還有更好的？”挑眉詢問，雨宮依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他舍不得卻又不得不狠心舍得。
    是啊，她沒有第二個更好的選擇。剛剛的其實頹然散去，“你這樣做，你們之間就再也沒有可能了你懂嗎？”
    腳步停住在門口，雨宮灝沒有回頭，沉鬱的聲音緩緩吐出，“或許，很早之前就沒有可能了。”
    “答應我，別讓語兒再受傷，哪怕少一些。”
    當年出事之後雨宮灝痛苦、傷心的同時她又何嚐不是，可她依舊堅強的挑起一切。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即便是家毀人亡。
    第一次遇見藍沁語她就喜歡上了那個倔強的女孩子。慢慢發現那樣一個看似嬌柔的女孩子體內也藏著一顆強大的心，這樣的孩子讓人憐惜，更讓她疼愛不已。藍沁語像極了當年自己那不服輸的個性，正因如此，她更加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孩子再受到傷害。
    堅強，難道注定要承受傷痛
    雨宮灝的心思她更是清楚，他放棄的不隻是自己的意向，更是一段感情、或許是一段幸福的人生。
    撫上那照片裏笑得燦爛柔和的臉龐，睿智溫暖眼神裏流動著她摯愛的光芒，“韓颯，我是不是又做錯了，我不該回來……”滾燙的淚珠，碎在男人明媚的臉頰。
    躡手躡腳地潛回雨宮家別墅，葉片上殘留著點點晨露，初升的陽光柔和而溫暖。院子裏一片靜謐，清新的空氣，流入心底淨了血液。
    趁著早上采購回來大車進門的空隙，藍沁語鑽進院子。瞄一眼客廳裏的掛鍾，剛剛六點，暗自大鬆一口氣。
    自從昨天一出去和安瑞妮他們見麵，吃完晚飯之後安瑞妮死活都不肯放自己回去。硬是被拖到她家裏玩了一晚，直到將近淩晨一點她才得以跑去客房睡覺。
    如果不是尹臻拉著，安瑞妮還不知道要讓她陪著瘋到幾點。
    花灑噴出微燙的熱水，流過每一寸潤滑似綢的肌膚，舒服的張開每一個毛孔，感受著舒爽的溫暖。
    衝過熱水澡，精神的確好很多。換上幹淨衣服，裝好書包，打開手機眼時間竟然都一個小時了，迅速收拾整齊跑出門去。
    步伐太快，還沒等跑出門口就和迎麵走過來的人撞個滿懷。搖搖晃晃的被人擁在懷裏扶住，也許是因為早上沒有吃東西又洗了一個熱水澡，加上這麼一撞大腦一陣眩暈。
    “對不起，我沒看到你……”藍沁語抬頭看向被自己撞上的人，滿臉的歉意和尷尬的笑容頓時僵硬。
    雨宮灝愣愣地看著手足無措站在自己麵前的女孩子，恍惚間失了神，微紅的臉頰因為局促和緊張更是紅潤了幾分，少女的馨香和溫暖盈滿了懷抱。
    “我、我趕時間去學校，跑得太快了沒看到你，對不起……我可以走了嗎？”感受到雨宮灝直直射過來的視線，打在身上好像被激光掃描一樣渾身的不自在。
    “嗯……”平聲的應著，還沒等他再說什麼的那一秒，眼前的人影瞬間消失了。
    跳脫的背影，映著遠處的碧藍青翠，分不清是畫在人中，還是人在畫中。
    徹夜想了整整一晚，他最終還是下了決心。
    傷害既然已經無法避免，他能做的也隻有盡可能減短那段時間。
    看她那個著急的樣子，這一路上還指不定出什麼亂子。雨宮灝也沒有換下運動衣，拿上車鑰匙隨之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