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彎下腰拾起跌落在蘇幽篁腳下的鏡子，拉過蘇幽篁的一隻手掌，將鏡子重新塞入蘇幽篁的掌心。
    “殿下。這世間輪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有定數。上一世，你違抗天命孤注一擲，為救妖界水君，仙骨盡碎仙元散盡而死，這一世他便應還了你的這份恩情。是以，他今生注定遭遇這番劫數。而玄武神族的長公子因救你墮入輪回，你又欠了長公子的恩情。是以，你今生注定要還了他的這份恩情。本來，水君今生因你筋脈盡毀而亡，你們這一段孽緣便可結束。何曾想，殿下，你竟又如上一世一般，為了水君的轉世舍棄了自己的生命。為了一個從不曾將殿下你放在心上的人，何至於如此呢？”老者搖頭歎道。
    “孽緣麼？……從不曾將我放在心上麼？”蘇幽篁抓住鏡柄的手指指節泛白，喃喃自語道。
    老者撚了花白的胡須，眼光直視著對麵的蘇幽篁，沉吟了片刻，終是開口道：“殿下……你可曾知道……水君與你，不過是……一個玩笑？”
    “你說什麼？”蘇幽篁猛然抬頭。
    老者負手而立，“殿下以為，當年你在無瀚海和妖界的水君真的隻是偶遇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蘇幽篁目光一眨不眨的直直盯著老者。
    “在水君被押回天界等待行刑的時間裏，天後曾去看望過水君。水君那時告訴了天後一件事……當年，他和炎君下棋做賭，誰若是輸了，便聽從對方的要求去做一件事。後來，炎君棋高一著，水君認輸，炎君一時興起，隨口開了一個玩笑。說是，聽聞天界的太子年紀尚輕，正是風流愛玩的時候，若是水君能贏得太子殿下的愛慕，炎君不但佩服，更願意將自己這麼多年來收藏的珍寶傾囊相贈。於是，水君便打探了太子的行蹤與喜好，設計布局，一步步請君入甕。後來，玄武神族提出聯姻，水君得知後心下又生出一條毒計，若是能趁機破壞了這門親事，不但可以離間玄武神族和天帝的關係，也能離間你們父子母子的關係，從此更可以將殿下操控在鼓掌之中為妖界謀利。玄武神族的小公主，便是水君以殿下的名義約了出來，被水君吸食了仙元而死。而天後愛子心切，不想讓你知道這一切傷心，所以當時並未對太子殿下言明。”
    “怎麼可能？這……這不是真的！你在騙我！”蘇幽篁上前一步。
    “殿下……老臣所言句句屬實。”老者繼續苦口婆心的勸道：“即便是今世，他又何嚐對殿下有過純粹的感情？殿下以為他恨你怨你隻是因為溫容止的存在麼？”老者搖頭，“殿下可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乃是現今人世皇帝青睿的長子，曾經的皇太子——青玨？”老者一甩拂塵，蘇幽篁手中的鏡子又亮起了一點點盈盈的白光。“殿下如若不信，不如，再細細觀看一下這鏡中的景象。”
    蘇幽篁緩緩低下頭，注視著手中的一方銅鏡，走馬燈般的光影轉換使得他的麵目也跟著忽明忽暗起來。
    終於，那些埋藏在背後的陰暗真相一個接一個的拆穿了，那些曾經的疑惑不解也都尋得了合理的答案。
    而那些曾經自以為的刻骨深情和執著堅持，變作了一場讓人笑掉大牙的笑話。
    原來，自始自終，都隻是我一人，在自作多情。
    哈哈……
    “夠了。”蘇幽篁喟歎一聲，慢慢閉起眼睛，冥界呼嘯而過的冷風吹起他柔軟的發絲，遍地猩紅似血的彼岸花隨著風勢起起伏伏，蘇幽篁仰起頭，一遍又一遍地低聲重複道：“夠了……夠了……”
    人人都隻道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而若是落花本無情，流水原有意，
    那又該當如何？該當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