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二人安頓用飯概不用提。
    且說這酒足飯飽之後，南毓惜淨了手臉，往寬敞的大床上一躺，臉埋在錦被裏打了個哈欠，一副慵懶無骨的模樣。
    蘇幽篁拿了手巾擦幹淨了手，過去床邊坐了，拍了拍南毓惜的背道：“別急著睡，起來，我看看你的腳。”
    南毓惜扭了扭身子，也不抬頭，頗有一些撒嬌的意味。
    蘇幽篁看了搖了搖首，伸手便朝南毓惜的腋下咯吱了幾下。
    南毓惜蜷著身子，笑得花枝亂顫，格擋住作亂的“魔爪”，求饒道：“好了好了，給侯爺看便是。”
    小心翼翼地除了鞋襪，一雙保養的如女子般的腳便露了出來。
    如白玉凝脂般的肌膚上好幾處紫紅的腫處，倒真叫人有些觸目驚心起來。
    蘇幽篁輕輕地撫過那些傷處，“你呀你，好端端地呆在太安多好，現在傷成這樣，還想不想跳舞了？”
    南毓惜坐直身子，伸出雙手攬住了蘇幽篁的脖子，“本來就不見得多喜歡舞蹈，隻是因為你，才去跳了。你若不看，我才不去跳呢……”
    蘇幽篁屈指彈了彈南毓惜的額頭，“你呀，就是說著輕巧……”起身來到房門外招呼店小二端上來一盆熱水。
    蘇幽篁將木盆端到床邊，挽起袖子蹲下身來，扶著南毓惜的雙足道：“先泡一下，我包袱裏帶了些上好的治療凍瘡的藥膏，一會兒我給你抹點。”
    南毓惜頓時慌張起來，急忙托住蘇幽篁的雙臂道：“侯爺身份尊貴，不敢煩勞侯爺，我…我自己來就好。”
    蘇幽篁笑道：“你這會兒到跟我講起規矩來了，往日裏做的放肆事情還少麼？坐好別亂動就是了。”
    溫熱的清水覆蓋過腳麵，再加上蘇幽篁力道恰好的按摩。
    舒服。
    簡直舒服極了。
    連日的疲憊也去了大半。
    南毓惜呆愣愣地盯著蘇幽篁束發的金冠，目光溫柔的都能掐出水來。
    蘇幽篁拿軟巾仔細地替南毓惜擦幹雙足，又從包袱裏翻出一小瓶藥膏輕柔地塗抹到了南毓惜的傷處。
    南毓惜任他動作著，乖巧安靜的就像一隻聽話的貓咪。
    蘇幽篁收整好了一切，見南毓惜仍是抱著雙膝乖乖地坐在床上，不由走過去笑道：“怎麼這麼安靜了，這可不像你一貫的作風。”
    南毓惜緩緩抬起頭注視著麵前這個麵若冠玉，眉目清朗的男子，猶疑了片刻，終是輕輕地吐出了一句話：“侯爺……有朝一日，會不要毓惜了嗎？”
    蘇幽篁愣了一下。
    眼前的天下第一美人，依然是那一身奪目的鮮紅。
    隻是容光之中褪卻了平時的風流豔色，無端地竟讓他想起了多年之前青樓楚館裏初次見麵的清澈模樣。
    南毓惜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侯爺知道我為什麼總穿紅衣麼？”
    “難道不是因為你喜歡紅色？”
    南毓惜笑著搖了搖頭：“因為我第一次見到侯爺的時候穿著的就是紅衣啊……”他的聲音竟似一瞬間飄渺悠遠了起來，“侯爺說讓我去學音律，我就去學音律。侯爺說讓我去學舞蹈，我就去學舞蹈……鳳緋說過，今生今世惟願隨侍在侯爺身側。我也是知道侯爺的心思……”
    他說：“我也是知道侯爺的心思……和侯爺心尖上的冷公子，我自是一點都不敢攀比。就是溫總管，我也不及他的萬分之一。兩位公子都是世上頂尖的風流人物，我從來也沒有什麼“唯一”的奢望，隻是想著……想著就分一點點兒火光就好……隻要一點點兒，我就滿足了。”
    南毓惜望著桌上燃燒的紅燭，目光迷離了起來。“侯爺聽過飛蛾撲火的故事嗎？即使明明知道會灰飛煙滅，可是因為貪戀那一點點的火光和溫暖，依然會選擇奮不顧身……天上的明月不是誰都能摘取的，就是捧一泓清水，看見它在掌中的倒影，我都會歡喜萬分……”
    蘇幽篁俯身輕輕地輕輕地抱住南毓惜。
    半晌，長長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傻瓜……”
    傻瓜。
    我們都是飛蛾。
    向往著灰飛煙滅的燭火。
    你是。
    我是。
    溫容止是。
    冷璧宸也是。
    可是即使是有著灰飛煙滅的勇氣，
    又焉知，
    前麵不是一場鏡花水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