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要一直這樣下去麼！”鳳姐沒有畏懼我憤恨不滿的臉，她直視著我，沒有轉開視線。
    “我沒有消沉！”我冷冷的盯著她。
    所有的人不都認為我是因為夜風歌的死傷痛欲絕，頹廢折磨自己麼？
    鳳姐蹲下身子，坐在地上。
    “郡主，你是在責怪自己麼？”鳳姐扭過臉，望著我的目光滿是理解。
    理解？她怎麼會理解？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算我承認了又能怎麼樣，這種感覺別人永遠無法體會，說一些無關痛癢的“我了解，我理解”有個屁用。
    鳳姐望著前方的紅霞，笑的淒然而落寞，“郡主，死掉的人想要的，隻是你能夠幸福的生活下去，他們想要的，是你能夠忘掉他，過更好生活。”
    眼前浮現的突然都是夜風歌信上的字跡，他也說了，希望我能夠忘記他。當這些深情卻殘忍的話被另外的人說出來的時候，我終於爆發了。“你憑什麼讓人忘記啊？你以為想忘記就能忘記麼，你以為這個世界你說了算了，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了解，憑什麼這麼說！”
    突然，她仰起臉，細長長挑的鳳眼裏滿是淚光。
    本來我很痛苦，可是看到有個人比我還痛哭，我的心莫名的平靜多了，你看看，我都沒哭，潑辣成熟的鳳姐都能哭了，那隻能說明她比我悲慘。
    我也盤腿坐在地上，對麵的朝霞紅的像是火焰一般。
    “郡主，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沒有等我點頭，她就自顧自的講了起來。
    “你知道麼？是我，親手殺掉了我的未婚夫！”
    什麼？我猛然轉過臉，她卻看都不看我一眼，隻是靜靜的凝望著前麵，那種夾雜痛苦和幸福的表情，讓我深深動容。
    看來，她肯定也過的很艱難，雖然平時看上去她細致周到，潑辣穩重，可是，原來內心卻也這麼傷痛，她掩飾的這麼好。
    我習慣性的用手托著下巴，開始聽故事。
    “郡主，我是從小被賣進將軍府的，那個時候，我隻有7歲，剛剛進門的我被安排洗衣服，我想，你或許不會了解，剛剛進府的粗使丫頭的生活會有多麼的艱辛，進去早的大丫頭會欺負你，責罵你，一同進府的，會想盡辦法偷懶，所有的活計都讓你自己做，有功別人領，有過自己背，而所有人疏離我討厭我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是妓女的女兒。”
    “很可笑吧！”她這下倒是對上了我的眼睛，隻是眼中的自嘲自憐之意太重。
    “那又怎麼樣？”我平淡的反問她。
    我能夠清楚的察覺她的全身微不可見的放鬆了下來，她感激的撇了我一眼，我卻裝作沒看到。
    “後來呢？”我對於她的身世沒什麼興趣，現在的我，隻是想要找到一個出口，想要有人能夠理解和體會我的感受，想要有人能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所以，我沒有耐性的催促她。
    “他，是管家的兒子，而管家一向都被老爺倚重，而他自小和少爺們一起長大，老爺對他也算是看重，因此，他也算是半個主子，第一次見到他就是因為太餓了，所以午夜，我自己去廚房偷饅頭，而那日，剛好被他抓住。”
    “他不但沒有責罰你，反而還給你東西吃是麼？”我咧了咧嘴巴。
    “恩”鳳姐清秀的臉上帶著夢幻般的笑容，“他問清楚怎麼回事之後，非但沒有告訴管家，反而每天都會偷偷在假山的石洞裏給我放一些吃食，要不然，我早都餓死了的。”看著鳳姐帶著燦爛微笑的臉，我的眼眶莫名其妙的有點濕潤。
    在人生最黑暗，最絕望的日子，有個人，對你伸出一隻手，給你一線陽光，就算是一個微笑都能夠讓人銘記一生，更何況是生命之本呢？
    “再後來，我慢慢長大，他也慢慢長大，很自然，我愛上了他，而他說，第一眼，他就喜歡上了我，雖然，我滿身狼狽，可是，眼睛卻像是一團火焰一般，被他抓住，沒有懼怕，沒有瑟縮，反而站的直直的，他看見過很多女孩子，隻有我，眼神倔強。”
    她居然笑出了聲音。
    我的腦子裏展現出來這樣的一幅畫，深夜的雜亂的廚房，眼神倔強的小女孩和清然微笑的小男孩，如同畫卷一樣美麗，看著鳳姐現在的樣子，也很容易讓人聯想她那個時候的美麗。
    “之後，他要娶我，管家反對，甚至用了很多難聽的話來罵我，可是，我沒有放棄，因為他沒有放棄，後來，因為大少爺憐憫，為我和他說盡好話，管家才勉強答應。”
    鳳姐，真美，這麼充滿幸福和憧憬的笑容讓她整個身子像是鍍了一層金光，閃耀動人。
    “隻是，還沒等我們成親，他和大少爺二少爺三少爺一起上了戰場，臨走前，他讓我等他，他說，他一定會回來，我相信他。他本來殺敵無數，立了大功，可是，為了保護三少爺，他被敵軍在胸口狠狠刺了一刀，等被送回何家的時候，他已經危在旦夕了，可是雖然如此，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卻是艱難的對我說，我回來了。”
    真奇怪，明明鳳姐沒有哭，可是，我卻哭了出來，渾身浴血的男子對望眼欲穿的女子說，我回來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所包含的深情讓人動容。
    鳳姐整個人已經陷入回憶當中，她接著說“當時，他已經奄奄一息，管家一見他滿身血液的樣子昏倒了，大夫上前說，如果用五毒散，或許可以救他一命，但是，風險很大，而不救治的話，他也會在5日內死去。他執意要用五毒散，因為3日後，就是我們原先商量好的成親日子，他堅持要那麼做，於是，我尊重他，我沒有阻止，然後，大夫就用了五毒散，然後，然後，他就死了。”
    鳳姐的眼裏含滿了淚水，我用手摟了摟她的肩膀。
    “我一直都認為，是我害死了他，你知道麼？所以，他臨死之前，我執意要以身殉情，可是，他製止了，他說，希望我能夠再找個人嫁了，不希望我死，還要我發誓，為了讓他瞑目，我就哭著在他床前發誓，他才安心而終。”
    “後來，所有人都責怪我，都說是我害死了他，我也一度認為如此，我日日以淚洗麵，日日失魂落魄，終於有一天，一直不太待見我的管家找了過來，他說，我不會原諒你，可是，我不會怨你，我兒子的死，不是你的錯，既然你答應了他要好好活著，那麼你就做到，不然，他就是死，也不會安生。管家走後，我想了很久，是，就算我再痛苦，在怨恨自己，他都無法回來，所以，為了讓他放心，我會好好的活著，或許有一天，我會嫁給別人，但是，他永遠都在我心底最深處的角落，永遠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