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順打了尹芮瑩的手機，但從手機裏傳出來的是那個亙古不變的冷冰冰的女音。
    她關掉了電視，從賓館的床上站起來，身後的男人翻了個身，雙眼睜開了一縫。
    “你這麼早起床，要去哪裏？”
    方家順連頭也不回，說道：“我有點事情，要出去。”
    “這麼急，那錢你也不要了嗎？”是極其平淡的聲音。
    “你的錢我不需要！”
    “哈，你就別裝廉潔了吧！你現在還是騙著你的女兒嗎？明明是靠我的關係，假裝在我創辦的公司裏工作，其實內地裏，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靠身體賺錢的婊|子！你說說，你平時一些花支，還不是由我來幫你出錢嗎？”男人的聲音是極其惡毒的不屑。
    “你不能夠將這些事情跟芮瑩說！！”方家順呼吸急促地看著慵懶地躺在床上的男人說道。
    “你是婊|子，那你的女兒也是那副德性！你就別妄想她會有什麼出息了！”
    方家順一下子撲了上去，和對方撕扯成一片。
    “你再說多一次！！你這個賤男人！！你再怎麼說也不能侮辱芮瑩！！你也沒有那個資格去談論她！！！”
    男人毫不費力地一把將方家順踹開，諷刺道：“就憑你，你以為可以和我作鬥爭嗎？！省省吧你！一個用肉體去賺錢的人，就算再怎麼想要改變也是那個鬼死樣子！！”方家順被踹得重心不穩地往後倒去，頭重重地撞上化妝台尖硬的棱角處，她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男人沒有看她，直接站起來，穿好衣服後，從錢包裏掏出了幾張紅色鈔票，一下子甩在方家順的臉上。
    “由此看來你有不少的經驗啊！以後學著點，不要沒事找事做學別人翻身！你這副肮髒的身體永遠都絕對不可能的！！”然後轉過身瀟灑地離去。
    方家順竭盡全力用手想要將自己的身體勉強支撐起來，但頭腦的暈眩和那一陣陣劇烈的刺痛迫使她再次倒了下來。麵前躺著好幾張紅色的鈔票，銅錢的腥味令她作嘔。她緊緊握拳，尖銳的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手掌心裏，一絲絲血絲從中冒了出來。
    龐大的恥辱感一點點啃噬著她如枯葉般殘破的身體。
    ——為了女兒和自己那一點僅剩無存的自尊，我寧願讓自己的身體變得肮髒不堪，也不想要半點你那如同對待乞丐的施舍。
    一早，天氣預報就說目前是紅色暴雨，宣布學校統一停課。
    淩曦翊打開手機，裏麵平靜得沒有半點信息。他簡易地收拾了一下房間，然後跑到樓下吃早已準備好的早餐。
    “你聯係到芮瑩了嗎？”林惠秋一邊解開圍裙一邊關切地詢問。
    “沒有。但我認為她現在回到家了，不在醫院。”
    林惠秋點點頭。“那我們等等就去她家看看她吧！順便帶點水果之類的過去。”
    淩曦翊的手機突然在此刻響了，他接過電話，聽完對方說的話後，表情凝重。
    天空是由沉甸甸的烏雲構成，傾盆大雨一直“嘩嘩”地狂下，外麵的事物變得模糊不清，隻有若隱若現的影子，而那些影子，像在雨中不斷向他們包圍怪獸，神秘而詭異。
    不一會兒，車子就停在了尹芮瑩的家門前。
    由於下暴雨的緣故，天空像被傾翻了墨汁般一片陰沉沉。一下車，即使雨傘很大，還是無法抵擋暴雨的衝刷，額前的頭發被弄濕，雨水流落在眼睛裏，隻能夠眯著眼吃力地抬起頭，看到乳白色的房子開著燈光，朦朧的視線中，感受到的是一種小小的溫馨。
    林惠秋走上前，按了按門鈴，清脆的門鈴在“唰唰”的暴雨聲中忽遠忽近，然後就聽到李阿姨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您好？”
    “啊，李阿姨你好！我和淩曦翊來探望一下芮瑩，請問你可以開門讓我們進去嗎？”
    “哦！是林小姐你們啊！我現在就開門給您！”
    說著鐵門就“哢嚓”一聲解鎖了。淩曦翊第四次走進這個樓房。
    “哎喲，林小姐，麻煩您跑來一趟了啊！”李阿姨急急忙忙迎了上來。
    林惠秋微笑：“哪裏的事！我們都是熟人，客氣什麼呢！”說著，將手裏的水果遞了上去，“過來這裏探望也不好意思空著手，這個給你們吃！。。。。。。對了，芮瑩她呢？”李阿姨一邊道謝一邊指著二樓說：“芮瑩她現在在樓上自己的房間裏呢！”
    “噢，既然這樣我們就不打擾了！我們原本來這裏是想探望一下芮瑩，聽說她不舒服。”
    “她生病了嗎？她沒有和我說啊！”
    林惠秋驚訝道，“你不知道的嗎？她昨天好像還進了醫院了！”
    “我沒什麼大礙，”一道平淡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三個人都往那邊看去，隻見尹芮瑩微笑著從樓梯上一步步走下來，“真是麻煩林阿姨您了，還讓您親自跑來一趟！”
    “哎喲，別那麼生疏啦！”林惠秋走上前，查看了尹芮瑩一下，關心地問道，“你真的沒事了嗎？你昨天不是……”
    林惠秋的話被尹芮瑩打斷，“我真的沒什麼事，可能是身體體質比較虛弱，沒有休息好，所以就去了一趟醫院看病。”
    林惠秋似乎明白尹芮瑩暗地裏的示意，她微微一笑：“看到你沒事就好！那我也不打擾你了，我現在就回家了！”
    李阿姨準備想要挽留，但淩曦翊提前一步說話了：“媽，我有點事情要獨自和芮瑩商討一下，您先在樓下這裏等等我吧！”
    尹芮瑩微愣，林惠秋點點頭：“那我就在樓下客廳這裏等你了哦！”
    然後淩曦翊和尹芮瑩兩人上了二樓，來到了尹芮瑩的房間。
    淩曦翊意想不到的看向四周，女孩子的房間通常是比較幹淨，但尹芮瑩的不單止是幹淨，而且還顯得特別空曠——裏麵隻擺設了一張床，一個書桌和一個衣櫃。
    “對不起，冒昧來了你的房間。”淩曦翊不太好意思地說道。
    “不用介意，我房間沒什麼秘密，你隨意就好。”然後尹芮瑩接著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淩曦翊背對著尹芮瑩，說道：“我有個請求，希望你能夠幫我。”
    尹芮瑩愣了愣。“什麼請求？”
    “你不是和蘇堇靠得很近嗎？他對你很好。”
    尹芮瑩突然感知到一些事情的發生。
    “你想說什麼？”
    “我希望你可以站在我這邊，幫我做他的間諜。”
    尹芮瑩背後僵硬，屏住了呼吸，不可置信地看著淩曦翊的後背。
    “你瘋了嗎？！你突然要我做他的間諜幹什麼？？你們之間有什麼過節？？”
    “你以為他現在這麼關心你是因為他對你動心了嗎？！我們之間是有過過節，目前不能夠和你說清楚，如果你實在好奇，我會找個時間，將一切和你坦白清楚，但是現在，你必須站在我這邊，協助我的一些計劃。”
    尹芮瑩說不出話來。
    淩曦翊轉過身，走到此刻表情錯愕尹芮瑩麵前，說道：“我之前對你那麼粗魯，是我的過錯，我現在就誠懇地向你道歉！你可不可以原諒我，並協助我？”
    “如果我答應你了，那我的職責是幹什麼？”
    “目前你的職責是利用他對你的關懷，將他釣到手，然後讓他漸漸地越來越信任你，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會有另外的安排給你。”淩曦翊說得很平靜，因為外麵的光線本來就比較暗，而且再加上淩曦翊還是逆光，所以尹芮瑩看不清淩曦翊此刻的表情，估測不到他在想什麼。
    “你確定要我去做這些事情？”
    “我知道我突然對你提出這個建議，對你來說太荒唐，但現在我要提前和你說一下，做好準備，你是要幫助我，還是支持他？我希望你能夠正確地做出選擇。”淩曦翊在尹芮瑩麵前伸出了一隻手。
    ——其實你不知道，我想說的不是你突然要我去做間諜的這件事，而是你之前極力反對我接近他，但現在卻又願意放任我去勾引對方。
    ——這個時候，我就無法捉摸到你想的是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現在，我是否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被你利用的工具？
    “如果我不願意呢？”
    淩曦翊顯然沒有想到尹芮瑩會這麼說，他有點不自然地垂下了手，語氣依舊平淡無奇：
    “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但我希望你不是蘇堇他們那一方，而且，我提醒一下你，他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跟著他們，對你沒有太多的好處。……如果你的選擇不是我，那極有可能，我們會成為……敵對關係。”最後的四個字，淩曦翊是憋了一會兒，才從口中吐出來。他知道，即使那樣講，但他還是不可能真的說恨就恨。
    是的，他在賭，賭自己在這次會不會贏。
    尹芮瑩幾乎聽不見他們的呼吸聲。兩個人都各抱著自己的小木盒裏的秘密，麵對麵地站立著，誰也不讓誰，誰也猜不透誰的心思。
    因為窗戶被輕微地打開了一條縫，窗外帶著土壤味的潮濕的風一下子灌了進來，吹散了尹芮瑩的烏黑發絲。
    ——你真的很壞，你明明知道我會選擇什麼，但你偏偏要問我，還要我自己親口說出來。
    尹芮瑩抿了抿幹涸的嘴唇，說道：“我……選擇站在你的身邊。”永遠。
    淩曦翊微笑了，他再次在尹芮瑩麵前伸出手，說道：“那我們從現在開始，就是好朋友關係了！以後，一起努力！”
    尹芮瑩勉強地笑笑，也伸出了冰冷的手。“我會配合你。”
    兩隻手，就這樣握在了一起，簽訂了一個契約。從這一刻起，他們即將被卷入一個巨大的風暴中，命運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地發生逆轉。
    ——隻要和你在一起，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答應。
    ——即使是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