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安靜地躺在地麵上。
    安靜地躺在滿地閃閃發光的玻璃殘渣上。
    我並沒有感覺到痛。
    也沒有感覺到失望。
    隻是身體裏開始長出了一個旋渦。
    一天天地發育滋生起來。
    ——摘自《悲傷逆流成河》
    似乎是一隻蟲子飛落在了人群川流不息的地麵上，抖抖鬆弛的翅膀準備再次起飛時，卻被一隻腳“啪嗒”一聲地踩下來，保持著準備起飛的姿勢，永遠的被定格在那裏。
    我對你的愛，不過也就是如此。
    那隻殘忍的腳，就是你對我的無情拒絕。
    ——你能夠明白嗎？
    ——其實你什麼都不懂。
    那些什麼愛不愛的，對你而言無非就是平時開電視時那些被過濾掉的、乏味以及亙古不變的肥皂劇，既是唾手可得，亦是棄若敝屣。
    那次因為自己私自逃離醫院，因而被方家順以這個為由，禁止了尹芮瑩隨便外出，若要出去必須向她報告，並寫好所需要的時間。而她現任的“男朋友”陳毅，也隻是極少數的在短信裏聯係。
    “尹芮瑩你瘋了！”這是剛才吳鋅明知道陳毅成了尹芮瑩的男朋友之後的反應。
    “是他強迫你的對不對？!”
    “不，是我自己找他的。”
    “啊？！那不就是你自己自投羅網嗎？！你。。。。。。你你你。。。。。。我、我真的遲早被你氣死！我叫你別做的事你卻偏偏去做，而且還是越是不應該的你就越是把自己沾上邊！你以為你自己有很多條命嗎？！你以為你是superman嗎？！”幾乎是每說到一個感歎號處，吳鋅明就會用那本如今被他蹂。躪得不像樣子的英語書敲一下桌子，向周圍的人表示他現在非常憤怒。
    “我現在看發瘋的人是你吧？！你沒事敲什麼桌子啊你？你以為你現在在舞台上表演敲擊鼓啊？”顯然原本在前麵很認真地做作業的陶藝芸被他吵到了，她現在不滿地叉著腰站在吳鋅明的座位麵前一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樣子說道，“用不用我派人來為你鼓鼓掌啊？！”
    似乎是終於找到了可以發。泄的人，吳鋅明立刻轉了過去，對著陶藝芸兩個人嘰裏呱啦地、不厭其煩地鬥嘴。
    “怎麼樣？你看我不爽啊？！”
    “就是不爽啊，怎麼樣？！”
    “那有本事就出去單挑啊！”
    “憑什麼？”
    “憑你不爽我啊！”
    “你以為我是你啊！和你這種低級的單細胞生物鬥沒意思！”
    “英語老師來了。”尹芮瑩提醒了幾次了，但誰知那兩個人還是在吵，根本就是直接把自己的話當耳邊風。
    看了看台上臉都鐵青成一片的英語老師，尹芮瑩最終還是選擇了直接忽視他們。
    “你們兩個再吵給我到走廊上站一節英語課！”
    然後瞬間鴉雀無聲。
    但是英勇的吳鋅明還是覺得他現在渾身都充滿了過剩的力量，他不耐煩的用手中早已變成鹹菜幹的英語書“啪”的一聲用力拍擊了一下桌子，對著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英語老師吼道：“你有本事給我倒立著在教室門外站一節英語課看看？！你以為你現在在開表演會啊？！”於是吳鋅明就被擰著耳朵趕出了門外，倒立站了一整節英語課。
    到了上午最後一節課，裝在校服外套的衣袋裏的手機突然“嗡嗡”的震動起來。尹芮瑩在桌子底下推開了手機，上麵顯示著幾行字：
    放學後，在校門口旁邊的小賣部門口會麵。——by陳毅
    下課鈴打響，尹芮瑩將書整理好，然後就背著包走出了教室。吳鋅明卻在背後追了過來，喊道：“芮瑩你去哪裏？今天中午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你自己回家吧，我還有事。”尹芮瑩快步地向前走，頭也不回地說。
    “誒，等等！”吳鋅明一下子跑到尹芮瑩麵前，攔住了她的去路，“芮瑩你之前喜歡吃的那家意大利店現在出新品了，我們一起去吃吧！我請客啊！”
    尹芮瑩看向別處：“以後放學後你都不用等我一起回家了。”
    “為什麼？！”
    “為什麼你自己不是知道嗎？還需要我來向你解釋一遍？”陳毅一把摟住了尹芮瑩，挑釁的對著吳鋅明挑挑眉，說道，“原本是不想來的，但好像某個臉皮比較厚的人在拖延我的時間，弄得我不得不麻煩自己走多一趟。”
    吳鋅明握緊了拳頭，說道：“你以為你是誰？！你別以為你得到芮瑩就可以為所欲為！”陳毅不屑笑著的“嗤”了一聲，斜眼看著吳鋅明，說道：“嗬嗬，難道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芮瑩現在名義上是我的女朋友，你們這些閑雜人士當然也要看好自己的本分，不要明知故犯。”
    尹芮瑩垂下頭，拉了拉陳毅的手臂，低聲說道：“毅，我們走吧！”
    “芮瑩——”吳鋅明不死心的焦急地叫道。
    尹芮瑩沒有理會吳鋅明，拉著陳毅兩個人離去。
    直到走到校門口，陳毅放開了摟住尹芮瑩的左手，冷笑道：“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不止會勾引Baron，而且還喜歡到處沾花惹草呢！則嘖嘖，看看剛才那位吳鋅明，一副弱不禁風的小白臉的樣子，你也有興趣嗎？”尹芮瑩抿緊了嘴，沒說話。陳毅也不在意的繼續向前走。
    遠處幾位打扮時髦的男女看見陳毅來了，立刻揮揮手，吹著口哨。“毅，你怎麼這麼晚啊！我們早就來了！”陳毅邪笑著走了上去，與對方揮了幾下拳頭算作見麵禮，然後大家都走到旁邊擺放著的幾兩摩托車前，陳毅將頭盔拋給了一邊的尹芮瑩，啟動了紅色的摩托車。
    “我們要去哪裏？”尹芮瑩坐在摩托車的後座上問道。
    “和我的朋友們聚會。等等你記得你做好自己麵前的事，別給我丟臉！”
    說完，紅色的越野摩托車像離弦的箭般向前猛地衝去。
    到了一家特色快餐廳，一群人就這樣進了去。來到最裏麵坐著一些人的一張大桌前停了下來，尹芮瑩抬起頭看了看麵前的人，視線突然與一雙細長熟悉的眼睛相遇。如果說巧合的事有很多，那麼這次的巧合真的應該不足於那麼驚訝。
    “來來來~兄弟姐妹們好久沒聚會了！”一個嚼著口香糖的紅毛男孩子興奮地叫道。
    “陳毅你旁邊的是你新的條女啊？”一人問。
    尹芮瑩突然沒了勇氣抬頭去麵對對麵的那雙疑惑的細長的眼睛。站在身邊的陳毅似乎是看出了尹芮瑩的心思，邪魅地笑了笑，一把抱住了發呆的尹芮瑩，說道：“嗬嗬，是啊！她叫做尹芮瑩。怎麼，漂亮嗎？不要看那麼多眼哦，不然我會吃醋的呢！”
    “哎呀，陳毅，你怎麼不提前通告我們呢！真不夠兄弟！”一人起哄道，周圍的人都嬉笑成一片。
    “淩曦翊，你從新加坡回來了一個多星期了，怎麼回來那一天不通知我們啊？好讓我們可以去接你啊！”
    淩曦翊客氣地笑笑，說道：“我有我爸媽陪著啊！現在不就是忙中抽空來和你們這群幫八年不見的家夥聚會嗎？怎麼樣，我離開後有沒有想我啊？”
    “肯定有啦！想當初我們可是形影不離的呢，不是因為你去移民了的話，我們還可以更加愉快！之前你就是因為成績厲害，然後我們經常向你請教學習方麵的問題，可是後來卻總是把你近乎氣暈過去。哈哈。。。。。。”
    望著大家愉快的麵貌，尹芮瑩扯了扯嘴角，勉強的跟著笑了幾下。
    “就算不開心也給我裝快樂一點。”陳毅側過身，在尹芮瑩的耳邊小聲說道，“還有，不要總是看著人家Baron，記住你現在的身份是什麼。”
    被看穿了自己的小動作，尹芮瑩有點淩亂的避開了此刻在對麵，用難以描述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視線。
    “哎哎~現在那麼無聊，不如我們玩個遊戲吧！”
    “什麼遊戲啊？”
    “真心話大冒險吧！”
    “不是吧，玩那麼幼稚的遊戲！”
    “都說是聚會咯！”提出建議的那位卷毛男孩子連忙解釋道，“我們當然要敘敘舊啦！以前不是很喜歡玩這個遊戲的嗎？”
    突然一個女的舉起了手中的一堆卡片，說：“不如我們來玩‘殺人遊戲’吧！正好我帶來了一些卡片。”然後通過一番討論，最後還是選擇了玩“殺人遊戲”。
    “我來說說遊戲規則！”那個女的站了起來，“步驟1，每人都發張相同的撲克牌，但其中有兩張是特殊的，一張表示‘法官’，一張表示‘殺手’。每個人拿到牌，除‘法官’攤牌，開始行使主持人職責外，其它人都不能交流牌底。
    “步驟2，主持人宣布‘夜幕降臨了，請大家閉上眼睛，當你們醒來時，有一個人的生命可能已經結束。’大家都閉眼，把頭埋下，然後主持人宣布‘殺手’可以睜眼‘殺人’了。摸到‘殺手’牌的殺手可以隨意指點某人，表示將其‘暗殺’。這期間隻有主持人可以始終睜著眼睛，並看清被殺的是誰。
    “步驟3，主持人宣布‘太陽出來了，大家可以睜眼了。’然後向大家宣布被殺的人是誰。‘被害人’在退出遊戲前有一次機會可以在遺言中‘指認凶手’並說出指認的理由。在‘被害人’說完他的‘遺言’後，其它人也可以發表自己的意見和猜測。
    “步驟4，‘被告’為自己辯護，其餘人充當陪審團。他到底是不是凶手呢？采用舉手表決的方式，如果‘陪審團’半數通過‘罪名成立’，則‘被告’要攤牌，如果‘被告’確實是‘殺手’，那這個遊戲就以眾人的勝利告終了，但如果‘被告’不是‘殺手’，參與遊戲者就以‘冤案’犧牲了一個同盟。‘被告’同樣要退出遊戲。‘夜幕’再一次降臨，逃過一劫的‘殺手’可以再次‘殺人’……如此往複，‘殺手’能成功地躲避嫌疑和指證殺掉所有其他人，就在這場遊戲中獲得了勝利。”
    遊戲介紹完，於是便開始了。
    第一輪“殺手”和“被害人”都被指了出來，直到最後隻剩下五個人的那一輪，尹芮瑩閉上了的雙眼，突然感到一個視線在自己身上遊蕩，然後一雙冰冷的手輕輕覆上自己的肩膀，那感覺很熟悉，但是尹芮瑩即使呼吸變急促了也沒有偷看的勇氣。
    “太陽出來了，大家可以睜眼了。”那位女的主持人宣布道。
    尹芮瑩睜開了雙眼，一下子就與淩曦翊的視線撞在了一起，那個視線似乎是憂鬱的，又似乎是受傷的，又似乎是陌生的。
    “我來宣布，‘被害人’是尹芮瑩！”
    尹芮瑩慌亂地望向大家。
    “尹芮瑩你是否能夠為我們指出‘凶手’是誰？”
    看向對麵的淩曦翊一直都看著自己的雙眼，尹芮瑩的直覺是他，但是她卻蠕動了一下唇，卻是出不了口。
    “你在猶豫什麼？你明明知道是誰。”陳毅在尹芮瑩的耳邊耳語道，“這個就是遊戲的規則，你難道想要包庇‘傷害你的人’嗎？”
    聽到最後幾個字，尹芮瑩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她想說，可是一旦和對方視線相撞，腦子一下子就空白了。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起來。
    是的，她真的做不到，即使這隻是個遊戲，但她還是無法理直氣壯地把淩曦翊的名字說出來。
    “現在開始倒數三秒，三秒之後，若是還沒有指出‘凶手’，那麼這一局就算作尹芮瑩犯規！”
    淩曦翊靜靜地望著尹芮瑩。
    “一。。。。。。”
    尹芮瑩收緊了放在膝蓋上、掌心正在出汗的手。
    “二。。。。。。”
    尹芮瑩閉上了雙眼。
    正當主持人準備報出“三”時，尹芮瑩伸出顫抖的手指向了另外坐在淩曦翊旁邊的男生。
    “你能夠告訴我為什麼嗎？”主持人問。
    “我。。。。。。”尹芮瑩啞口無言。
    “你沒話可說，是因為你知道真正的‘凶手’不是你所指的這位。”陳毅在一邊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牙簽，嘴邊掛著一絲不明不白的微笑，“遊戲就要有遊戲的規則，像你這樣的包庇，就說明你違規了！”
    周圍的人都驚訝地看著陳毅。
    尹芮瑩突然覺得心裏有股說不出的難過。她一直都用疑惑的眼神望著淩曦翊，但無論她再怎麼努力，也都讀不出淩曦翊的心思。
    終於，她低下頭，站了起來，說：“對不起，我找不到理由。”一邊的陳毅手中的牙簽在那一刻“哢嚓”的一聲被掰成了兩半。
    當然最後尹芮瑩和被她指出來的男生一起退出了遊戲。
    直到最後的分別、離開，尹芮瑩都沒有再看淩曦翊一眼，而陳毅的身上一直都用耐人尋味的不明的眼神看著尹芮瑩。
    “連遊戲也出不了手，你還真的是偉大啊！”在學校裏的木棉樹下，陳毅抱著雙臂冷笑著看著低著頭的尹芮瑩。
    “。。。。。。”
    “不過，尹芮瑩我告訴你，”陳毅用力鉗住了尹芮瑩的下巴，猛地抬了起來，尹芮瑩淡漠的倔強樣子倒映在陳毅的棕色瞳孔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而你，也給我記住我答應把你留在我身邊的目的是什麼！我之所以會那麼輕易的就讓我一直都最看不順眼的你擺在身邊，隻不過是想利用一些方法來讓淩曦翊討厭你！我們之間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我倒是很期待，最後這個遊戲會由誰來終止，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羅蘭巴特說：流淚，隻是為了證明悲傷不是幻覺。可是，我現在連一顆淚也流不出了，是不是這些悲傷就是幻覺？如果這些悲傷都是幻覺，那是不是也就是說，你其實還是在乎我？
    ——即使在遊戲中你選擇了“傷害”我，我亦沒有勇氣“控告”你。受傷的人，隻要我一個人就夠了。
    ——我真的不痛，我真的不失望，我隻是，覺得失去了一樣很難抓住的東西。而已。我隻是覺得，有一點點的，一點點的，難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