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幾知  第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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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蒙昧的魔尊殿,寂靜得隻聽得到細微的呼吸聲。
    揮揮手示意溪風不必開口打擾,流年悄然步入殿內。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上,坐著那個天生霸氣的王者般的男子。
    “屏息凝神,我給你療傷。”不用去問什麼諸如“你好嗎”之類的客套話,她輕盈的話語漫在幹涸冷寂的大殿內,潤如甘霖。
    重樓擺擺手,閉目運功,片刻之後已是恢複如初。
    “對不起。”幾乎從未對誰說過的道歉之語悄然從朱唇中吐出,“那半心咒是我……”
    “你當本尊不知?”重樓輕諷,“天下除你,還有誰能如此?”
    流年竟也語塞,或許是從不想去辯駁,隻是一種疼痛在心中亂竄,攪得她心亂如麻,卻依舊需強顏歡笑。
    “流年。”靜默許久之後的重樓重又開口,流年霍然轉身,才發現他的目光似乎一直凝在她的身上,那般若有所思,“你可知,何為愛?”
    何為愛?!
    流年不知重樓與紫萱的對話,此時自然大為吃驚,無情無愛的魔尊,竟然也會問,何為愛?!
    “該是讓喜歡的人,平安喜樂,歡喜開顏。”她淡然說來,心中卻是感慨萬千。
    重樓似有所悟,輕聲道:“她也如是說。這便是所謂的愛麼?”
    她?流年心底一動,竟有些忐忑不安。重樓的語調,是不曾有過的,連他自己也為察覺的溫柔,哪怕隻是些許,也足夠讓她悵然若失。至少,這份有著愛意的柔情,從不曾屬於她。
    “是的吧。”她輕聲道,難掩內心深處的疲憊。
    “那愛於你,又是如何?”重樓竟問上了她,“你可曾愛過?”
    麵對重樓這樣的問題,流年隻覺異常的諷刺。她一心一意直至現在,心中的那人卻問她,可曾愛過。
    這真是自己演給自己看的天大的笑話。
    她在霎那間隻覺心灰意冷,冷到什麼都不想再顧,什麼都不想再要,隻想遠遠地避開。然而視線轉向那俊顏的瞬間,又有千絲萬縷的糾纏緊緊扯住她的心,讓她離不了,放不得。
    原來所謂不求回報的愛戀,是真的無法存在,明明心甘情願,卻仍殷切期盼著回音。總得有些什麼,支撐著她在這沒有盡頭的漫漫長路上一直走下去。
    “我有,”她的笑顏中苦意盎然,“可惜他不懂。”
    “不懂?”重樓皺眉,不解心中因聽到這句話時隱約的怒火。為何而怒?因為她所顧惜的人卻不懂珍惜她,為她而不值麼?怎麼說也是千年知己,而她是如此優秀的女子……是麼?隻是這些麼?
    “是,不懂。”她目含長情,深深掠了他一眼,“然而我卻仍盼著他有明白的一天。”
    瑩亮透澈的眼眸似曾相識,他的記憶一被觸動,晃過那個倒下在腳下,倔強美麗的女子的容顏,脫口而出:“那個紫衣女子可叫紫萱。”
    流年渾身一震,回望那雙紅眸裏隱約的急切和若隱若現的溫柔,延綿不絕的哀傷伴著絞痛席卷而來,她甚至於踉蹌了一步,微咬下唇。
    無話可說,無言以對。竟是她,他竟然為她而心動。千年苦侯,卻抵不過幾麵之緣。流年嗬流年,你果然是個失敗者。
    原來他不是不懂愛,不是沒有愛,而是她,不是他的愛。
    世事為何偏偏如此?紫萱心中唯有她的三世情緣,重樓嗬,你可能取代徐長卿?你為何會為了她不惜一切,如同我為你一般?
    胸中氣血翻騰,喉頭有隱隱的腥甜,被一口真氣強硬地壓下,她笑容慘淡,黯然輕語:“是,她是叫紫萱,女媧後人,紫萱。”
    話語未落,一股暖流自右手經脈漫遍全身,強大的力量足以驅走所有不適。重樓不知何時已到她身側,那陣魔力正是來自於他。
    “臉色蒼白,內息紊亂,你可有受傷?”微微側目,略微柔和的眉目讓她恍然,他的眼中有關切,卻是最為純粹的關切,那朗朗的笑聲又回響在耳畔,那日在新仙界,他說得如此自然。
    有知己如流年。
    知己,隻是知己。那純粹的關切,也是對知己的關切,如同他與飛蓬的惺惺相惜,如同飛蓬與夕瑤的淡泊如水。
    她永遠沒有機會,去走到另一個角色上去。
    “我探不到你的傷?”重樓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她苦笑,搖了搖頭,輕輕脫開他的力量。輕描淡寫地道:“或許是日前修煉過度,略傷元氣,我無大礙的。”
    傷在心上,他又怎麼可能探得到?
    “修煉過度?”重樓皺眉,“你何時如此在意修為了?”她分明隻是個隨遇而安的神。
    她隻是一笑,卻不作答。思量著在魔界停留的這片刻,人間或以過去許久,還得趕回去看一看,方要開口,重樓已道:“他們現在雷州,大事沒有,不過有些……小兒女的紛爭。”
    流年微一怔,已明白其中關節:“你留了刻印?”
    “原本還有魔靈。”重樓冷哼了一聲,“在霹靂堂地牢被那幾個自以為是的蠢才給滅了。”
    她仍不住笑,難得聽堂堂魔尊說出如此黑道的話來。
    “雖說如此,我總還是得去看看。”流年心情微好,“那一夥人,一個堂堂唐家大小姐整天胡攪蠻纏,一個永安當救世英雄天天玩世不恭,一個蜀山大弟子不通世故,還有個邪念成天惹是生非,實在讓人不敢掉以輕心。”
    “也好。”重樓頷首,似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她似乎傷的不輕,你……好生照顧。”
    如一記重錘直砸在她心上,流年的表情有些僵硬,心底仿佛坍塌了一塊,露出一個沒有盡頭的洞,分不清失去了什麼,丟掉了什麼。
    這種話,這種囑托,竟是從他魔尊重樓的口裏說出!他動心了,真的為了一個女子而涉足愛河。她設想的畫麵竟會有成真的一天,然而其中的主角卻不是她!
    如此癡妄!
    “我……記得了。”光滑如玉的麵容無悲無喜,眼波中的痕跡卻毫不掩飾地泄露出她已無法遮擋的刻骨傷痛。隻可惜,他很少看她的眼睛。
    “隻是我想,也許輪不到我插手。”流年抬首,竟有些恍然如夢,“畢竟,她有徐長卿。”
    “徐長卿?!”重樓不屑地一聲冷哼,隻是那紅眸深處的些許黯然,深深地隱藏到隻有流年才能發現的角落。然而那卻又如何,徒增她的無力與辛酸。
    愛與被愛,從來都是蠻橫無理的。或許隻能慶幸,她與他還是那樣近,雖然其實,從來都是碧落黃泉的距離。
    別無他法,隻有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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