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以貌取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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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天我都魂不守舍的,不時地向外扒頭看天,怎麼還不黑呢。雨已經停了,更顯得秋高氣爽。我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才小心翼翼地溜出鳳儀宮,夜風清涼,吹在臉上很是舒服。我一路躲避著巡夜的守衛,順利地到達樹林。好在這裏地處皇宮的西南角,非常偏僻,沒有什麼守衛。
    轉過了一道假山,就見他背倚著一棵大樹,微俯著頭,站在夜色中。夜空象藍黑色的絲絨,將樹影假山都映成淺黑色的影影憧憧,而如水的月華照在他的白衣上,給他鑲了一道淡淡的光暈,如夢如幻。
    我本來是想雀躍著撲過去的,可是不知為什麼,這一刻我卻猶豫了。他不是我熟悉的常風,不是那個需要我照顧,需要我療傷的可憐人,他是龍耀國的端清王,當今聖上的堂弟,高高在上的主子。他也不再是那個滿身是傷,連相貌都看不出來的人,站在月色中的他,象是從雲端走出的仙子,俊逸無匹,纖塵不染。
    這個想法讓我有些泄氣。我忍不住甩甩頭,心中鄙視了一下自己,看人家長得好看,自卑呀!不至於心裏這麼陰暗吧,非要人家躺在地上爬不起來才去展現一下廉價的同情心嗎?再說好看難看的關我什麼事兒啊!對著一個賞心悅目的人,總比對著一個醜八怪強吧!
    批判完自己,我快步走了過去,覺察到我的到來,他抬起頭看我,刹時間如水的月華都倒映到他的眼眸中,我又悲催了。
    看到我並不熱切的目光和一臉的癡呆表情,他垂下眼簾,看著地麵,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難道非要我鼻青臉腫的,你才會認得我。”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如此洞察我心,撓撓頭道:“我……就是一時有些不適應。本來咱倆兒是同一個牢房的監友,你麵目全非,我一臉是灰,你渾身帶傷,我破衣爛衫,誰也別嫌誰。現在你是王爺,我是小宮女,你長得這麼好看,我扔人堆兒裏就找不出來,咱倆由同一起跑線變成了一天上,一地上的差距。角色轉換得太快了,我得慢慢適應?”
    他詫異地挑起眉毛,“若溪怎麼會如此想?你不奚落我是千年前的老古董,長風就心滿意足了。至於相貌,若溪清秀可人,何必妄自菲薄,再者當初我麵目全非的時候,若溪也沒有心生鄙視,不過是皮囊而已,若溪生性灑脫,為何如此執著於外表。”
    說得太深刻了,我痛心疾首地坦白道:“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是我自卑了,我浮淺,我以貌取人,我隻看見現象,看不到本質……”
    我正想進一步挖掘我的思想根源,他忽然打斷我,“錦夜容貌絕世無雙,每次見他,我不自卑。”
    我被他逗得“撲哧”笑了出來,雖然此刻的他俊美得不像話,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仿佛還是在天牢裏跟他侃大山,侃得雲山霧罩,自鳴得意時,被他一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話給打擊了。
    我輕快地來到他身邊,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直看得他麵露窘迫,才點頭道:“嗯,沒想到你養好了傷,還真是好看得一塌糊塗,怪不得我聽說好多姑娘都哭著喊著要嫁給你,我在香玉樓的一個好姐妹三年前見過你一麵,結果到現在都對你念念不忘,我還嘲笑她一番來著。今日一見,果真是超凡脫俗,不同凡響。幸虧你在牢裏被打傷了臉,看不出本來的模樣,要不然,我還不得為了你跟馬公公他們拚了!”
    我一通嘰裏呱啦地講個不停,他安靜地聽著,等我好容易停住,他才抬起頭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若溪,又見到你,聽到你講話,真好!”
    他的語氣真摯而誠懇,讓我為剛才的一通調侃不好意思起來。我走到他身邊,順手折下一根帶著幾片樹葉的枝條,在手裏把玩,“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呢!你今日怎麼到宮裏來了?”
    “我從天牢裏被放出來後,一直被錦公公拘禁在府中,他見我全好了,才解了幽禁,由得我進宮來給皇上請安。”
    “那可不是,他做賊心虛,當然怕別人知道他對你做過什麼。”我憤憤地揪掉手裏樹枝上的葉子,腦海中假想著在揪錦夜那小子的頭發。忽然想起香玉樓的事兒,心中疑惑,問長風,“對了,你是怎麼在香玉樓找到我的?”
    他徐徐說道:“我被放出來後就一直暗中找你,又不敢大張旗鼓地打探你的下落,怕錦公公知道了加害於你。於是隻能讓手下出去到市井間悄然打探。可是當初買你的蔡媽媽去了鄉下,沒了音訊,所以一直沒有找到你。後來我聽一個侍衛回稟香玉樓有一個叫桑妮的姑娘待價而沽,年紀樣貌很像我要找的人,我這才知道就是你,我早該想到的,你沒用‘若溪’這個名字,而用了那個‘陽光明媚’的英名。”
    我耐心地糾正他“不是英名(我哪有那玩意兒),是‘英文名’。接著又好奇道:“那你直接告訴我是你不就完了嗎?何必花那冤枉錢,一千兩銀子呢,全打水漂了!害得我還以為你是個瓢/客,下藥把你迷暈了。”
    他晶亮的眼睛看著我,很有幾分羞澀,“那晚,我也是騙過錦公公的人,從王府中偷跑出去的。見到你時太激動了,不知從何說起,結果還沒來及跟你說明白就直接暈過去了。”
    我想起那晚的事兒也撐不住笑了,“不過還真是多虧你了,不然我現在就被西門慶華拐到洛城做他的第二十九房小妾去了。”
    他黯然地低下頭,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你……吃了很多苦!是我害了你。”
    “不苦,不苦!”我揮揮手毫不在意地說,見他又是一副自責得恨不得以死謝罪的模樣,弄得我很不自在,於是將我離開天牢的境遇說給他聽。
    從我如何被當做有誌準花魁被蔡媽媽帶到香玉樓講起,在香玉樓遇到遭他叔叔算計的西門慶華,如何被那隻腹黑狐狸當做幌子,為了逃走又假冒清倌人待價而沽,蒙暈了他偷衣服逃走,講到這裏,我抱怨道:“你說你身上怎麼不帶銀子呢?我這上下一通亂搜……”我扔掉手裏的樹枝,兩隻手比劃著,“結果一個銅錢也沒摸到,害得我流落到街頭騙吃騙喝。”
    他很是羞赧地瞥了我一眼,我這才發現,我已經快比劃到他身上了,有吃豆腐之嫌。趕忙把手規規矩矩地放回自己身上。不由臉孔發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忽然意識到我們不可能跟在牢裏一樣了。我記得最後一晚,我是睡在他懷裏的,那種安全依賴的感覺幾個月來一直溫暖著我的心。而此刻,我連碰他都不敢碰他。
    他敏感地感覺到我的尷尬,輕聲問我,“若溪也會騙吃騙喝?”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不害臊地將包子換湯麵,吃了麵拒卻不付包子錢的糗事講給他聽,一直講到以毒攻毒地傍著錦夜擺脫了金蛤蟆,卻被錦夜被帶回宮。最後我總結道:“要說我也是福大命大,在牢裏撿條活命,從青樓全身而退,白吃白喝沒挨打,進了宮又落得個清閑差事。”
    “若溪心地善良,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他含笑看著我,帶著欣慰和憐惜,象落花掉入我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湖,蕩起層層漣漪。我沉溺在他如水的眼波和暖如拂麵春風的笑容中,半天回不過神來。
    我趕緊甩甩頭,讓自己頭腦清醒些,這是我今晚第二次甩頭了,感覺有點兒頭暈目眩,不禁暗歎,怪不得人說,色是刮骨鋼刀呢!果真看了要長針眼兒的。我現在明白為什麼錦夜那麼稀罕他了,容貌俊美固然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種讓人心醉癡迷的魅力,瘦削見骨卻不覺纖弱,明明不算高大卻讓人不敢輕視,謙謙有禮又堅毅不折,溫潤如玉又帶著錚錚傲骨……那些本應對立矛盾的東西在他身上竟然得到完美而和諧的統一。
    見我久久不語,他也不說話,凝神屏氣地站在那裏。我回過神來,見夜天中已是明月高懸,匆匆對他說:“我要回去了,不然同屋的人要起疑心的。”
    他輕輕點點頭。
    “你也及早回去歇息吧!看你瘦得還沒我肉多呢,得好好養養!”
    他又點點頭。
    我看著他,又控製不住地開始嘮叨了,“有那銀子到青樓打水漂(還提那事兒呢!沒看見長風臉又紅了嗎?)還不如去買些補品給自己補補!在宮裏住上幾日就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尤其是一定要躲著點兒那個錦夜,他現在是錦大將軍了,你可別再‘錦公公、錦公公’地稱呼他,我聽說前兩天就因為一個小宮女叫他‘錦公公’結果被割了舌頭。還有,沒事兒別在他麵前逛遊,省得他見了你又犯花癡,看進眼裏拔不出來,哪天一高興找個由頭又將你關牢裏去……”
    我敘敘不止地告誡他,我也不知道對著他我怎麼話這麼多,其實經過這一個多月的宮中生活,我覺得我的說起來嘴不停的毛病已經改善很多了,剛想四處傳些八卦,“禍從口出”這四個大字就從天而降砸到我腦門上,我立刻就將幾乎要噴薄而出的長篇大論咽回去。可是對著長風,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好在他是個好聽眾,我說一句,他就點一下頭,到最後,我都怕他點出腦震蕩來,隻好呐呐住口,“那……你自己當心,我走了啊。”
    轉身要走,他忽然拉住我的衣袖。我詫異地回頭,他已經紅著臉放開了,輕聲道:“明天,我還在這裏等你。”
    怎麼跟夜半私會似的。不過我還是點點頭,豪氣幹雲地一揮手“不見不散。”
    我跑到樹林邊緣時,禁不住回頭看向樹林深處那道淡白色的朦朧身影,心中忽然充滿柔柔的感動。
    能夠再見到他,跟他說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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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加班,回不了家,太痛苦了。趁著這會兒領導不在,偷偷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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