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大染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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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門順著樓梯拾階而下,樓梯上上上下下都是摟著姑娘調笑的猥瑣男子,醉醺醺地由著花紅柳綠的姑娘帶到房間裏,“啪”地一聲關上房門。
下午寂靜的大堂,此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鶯歌燕舞,紙醉金迷。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樂台上幾個美貌女子彈奏著曲子助興,可是根本聽不清奏的是什麼,嘈雜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可是即便再高的人聲,都壓不過夏媽媽的花腔女高音。
就見她花蝴蝶似的穿梭於客人之間,手裏的錦帕一揚,誇張地衝一個豬頭一樣的男子招呼道:“呦!這不是侯二爺嗎?今天早上我就聽見門口的喜鵲‘喳喳’地叫個不停,就知道有貴客盈門了,這不,把您給盼來了。”接著揚聲喚道:“翠環,翠環,快看看誰來了,你不是一天念叨八百遍‘侯二爺、侯二爺’嗎,怎麼二爺真來了,你倒耍開小性兒了?”
早有個身材豐/腴的姑娘手裏絞著手帕,做委屈狀。夏媽媽又扭頭埋怨快流出口水的侯二爺,“我說侯二爺,我可是忍不住倚老賣老說您兩句,我們翠環姑娘見天兒地念叨您,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別的客官一概不見,隻等著您來,您倒好,三天沒踏入我們香玉樓,可憐我們翠環姑娘相思成疾,瘦了一大圈兒!”
我看了看那姑娘,這要是已經瘦了,真不知道她原來什麼樣。
說得豬頭侯二爺不住地搓手,“我,我家那個婆……婆娘看得緊,不,不然早……就來了,我,我可是沒……沒有一天忘……忘了翠環姑娘的。”
我一聽,還是個結巴。
夏媽媽眉開眼笑,反手推了推翠環,“我早就說,侯二爺對翠環是真心的,這丫頭還不信,整天哭哭啼啼說您心裏沒她。”
“絕……絕對真心!”侯二爺拍著胸脯。
“得了,姑娘也別惱了,快好好服侍二爺吧!二爺一高興給你買花戴。”
“對對對,爺……有……有銀子。”
翠環這才半推半就,故作嬌嗔地倚在侯二爺懷裏。
夏媽媽早就轉戰到另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麵前,“呦,孫大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真讓我們香玉樓蓬蓽生輝啊!……”
太佩服了,這才叫左右逢源,八麵玲瓏,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與夏媽媽相比,我真是小巫見大巫,除了廢話連篇,說不出任何有建設意義的真知灼見來。
我正對夏媽媽的表演佩服得五體投地時,一隻爪子搭在我肩上,引得我驚叫出來。一股難聞的酒味兒衝麵而來,是一個打著酒嗝兒的男人,臉都喝成猴屁股了還嬉皮笑臉地看著我,“這個妞兒新來的吧?沒見過,真是水靈,來來來,陪爺喝一杯!”說著就伸手摟我的腰。
我一閃身,他撲了一個空,有些惱怒,“爺看得起你,你別不識抬舉!”
我傻愣著不知如何是好。夏媽媽早一陣風似的飛過來,“客官客官,這姑娘是新來的,不懂事兒,您別跟她一般見識,我替她給您陪個不是。讓我們花魁牡丹姑娘來好好陪您喝一杯。”
說著拉過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嫵媚嬌柔,身姿婀娜,真不愧有花魁之名。那女子嬌笑著;“爺好酒量,讓牡丹陪您吧!”那男子早就看直了眼兒,不再糾纏我,摟著牡丹走了。
夏媽媽這才轉過臉來盯著我,臉上全沒了笑意,堪比川劇的變臉,冷然對著我,“快去吧!別讓西門堡主久等。”
我尷尬地點點頭,這個地方我多呆一會兒都要抓狂,趕緊低頭溜邊兒隨著給我領路的丫鬟出了大堂。
到了園子裏,我心有餘悸地扭頭看去,偌大的香玉樓在燈火的映襯下,如喧囂的鬼堡,雕花的窗扇上映出如鬼魅般綽綽的人影。女人誘惑的嬌笑聲,男人淫肆的高呼聲,再加上柔媚的絲竹聲,所有的聲浪彙集在一起,在周遭寂靜的夜裏越發讓人脊柱發涼。此時此刻我隻有一個念頭,我一定要離開這裏。
現在的我視它為鬼堡魔窟,我不敢去想幾個星期後抑或幾個月後,我會不會跟樓裏的姑娘一樣,媚眼如絲地說一聲“爺可來了,桑妮倚門而待,相思成疾……”
這個非人類的想象讓我大大地哆嗦了一下,太可怕了。這是個大染缸,我自問沒有常風那樣超人的意誌力,抵擋不了誘惑和威脅,那我的下場早晚就會和那些姑娘一樣,淪為男人的玩物。無論如何,我要在沉淪墮落之前離開這裏。
夜晚的風清涼舒爽,我一路心事重重,一抬頭,已經到了沁茗軒。遠處的喧囂隻是隱隱而聞,越發襯得四周靜謐,隻聽見夜風吹得竹葉“沙沙”地響,空氣中縈繞著梔子花香和露水的清新味道,我順著青石小徑來到屋前。
隨行的小丫鬟為我打開屋門,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撲鼻而來,刹時安撫了我混沌煩躁的心境。我受了蠱惑般地舉步進屋,身後的小丫鬟在外麵關上屋門。
我下意識地扭頭,看到緊閉的房門,剛剛平複的心情又抽緊了,回身看到那個邪肆慵懶的男人,依舊倚靠在軟榻上,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倒吸了口涼氣,扭頭就跑,與其對著這個危險的雄性動物,我寧可回到樓裏去麵對那一幫群魔亂舞。
我的手剛搭上屋門,身後就傳來一聲嗤笑,隨即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桑妮怯陣了?還是迫不及待地想去接客賺銀子。其實你將慶華服侍好了,慶華一樣不會虧待桑妮。”
我聽著他那軟綿綿的話語就一個頭變成兩個大,遲疑地回頭看他,他笑得更加狡猾得意,卻偏偏還要做出一臉忠厚相,關切地說:“出去會被打折腿的,還是過來坐吧,慶華又不會吃了你。”
我在被他吃了和打折腿之間躊躇了一下,泄氣地走過去與他隔著茶桌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