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客棧地字房在空間連結後正好對著出事的現場，在三樓的人正好能將一切看個清晰，包括屋頂上飄著的那個黑色鬥篷男。
    屋內的小公子正在神情安閑地品著茶，對麵的美婦人卻不像他那麼所定神閑，注意力被底下那場以多欺少的廝殺吸引著，對品茗早就有點心不在蔫。
    “小姨似乎很緊張那個魔族的小子。”雪衣銀衫的少年裝作不在意地問道。
    “我生平最看不慣以多欺少，一大群人欺負兩個人。”美婦人不悅地譏誚了那些以為民除害為名的以眾欺寡。
    少年抿嘴笑道：“小姨，可是那魔族小子動手殺人在先的，再說他們不倚眾，如何傷得了他？”
    “反正我就是看不慣這種欺負人的場麵，平時看那小公子低眉順目，謹小慎微的，若不是遇到了什麼大的刺激，如何會變成這樣，定是龍族的人對他做了什麼。”美婦人看著渾身是傷卻仍未恢複理智的小狼同情不止。
    “小姨好眼光，能看透龍族那些肖小的行為了。”
    美婦人不再說話，隻專注看著底下的情形，望著那單薄的身影，她似乎想到了以前……
    小狼的藤蔓已在之前的打鬥中被另一撥人拉扯住，為了不被限製行為，她隻能自斷了那些藤蔓。又被十幾人圍在中間，幾柄帶著煞氣的寒劍分別從四麵齊齊地刺向小狼，頂上又被人用法術封住了去處，隻要受了這幾劍，就算是有如何強大的傷殺力也抵擋不住她是凡身的事實，被刺透胸口也是九死一生。
    美婦看到這一幕，緊張地用手輕輕掩住了口，幾欲驚呼出聲。
    少年單手運起氣團，無聲無息地打掉了其中三把即將穿透小狼胸口的寒劍，同時發現那個黑色鬥篷的人終於也出手護住了小狼的心脈，似也是不想讓她速死。另外的五道寒光閃過，小狼的手，腿，肩，右胸，腹部皆被劍刺穿，鮮紅的血大量從體內汩汩流出。
    “師弟————”被折了雙手的，又被十幾人擒住的梅惜言再沒有力氣掙脫十幾人的禁固，突出重圍來救小狼，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麼多人凶殘的以除魔衛道為借口折磨他向公子承諾要誓死保護的人，隻怪自己沒有那麼強大，要讓公子失望了。
    “幸好……”美婦人鬆了口氣歎道。
    “我是怕你受驚才出手的，小姨你這般心軟可如何是好。其實說句你不喜歡聽的，他之後的下場並不會比當場斃命好。”少年輕輕拍了拍美少婦的手，眼裏有著曆經千秋百載，河東河西的滄桑，卻對眼前的女子充滿著憐愛之情。這種眼神從一個小孩子的眼中透出來，卻是有些怪異。
    “仙兒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不管如何，活著就有希望，我想總會有人會想辦法救他的。”美婦人任性地勸阻少年道。
    少年笑著搖了搖頭，他也是拿他這個抱有非現實幻想的美人沒有辦法，隻能歎其天真得很可愛。
    黑衣鬥篷男終於在這個時候從屋頂上方徐徐而落，腳步輕快地走到以毫無反抗能力的小狼身邊，闊袖一揮，將小狼擊暈。
    仙界來的那幾個散仙正是剛剛集體出手揮劍刺傷小狼之人，隻因先前小狼殺死了幾個他們的同道，又是在這種同仇敵愾，聲討魔族妖孽，揚仙界之威的好時候，如何肯輕易放過。
    “殺了她！殺了她！”一兩人帶頭，四方響應，聲音震聾發潰。
    “哼，幾個小小的散仙，居然如此叫囂。”樓上的美婦人再次對底下那些老道仙嗤之以鼻，回過頭對上眼前的少年，笑道：“不過，我喜歡仙兒的名字。”
    少年亦暖暖回以一笑。
    是啊，我叫絕仙嘛。
    黑衣鬥篷男子上前抱拳道：“各方仙友，俠士，在下龍族祭司寒舍。奉龍族龍帝龍吟之命來九霄客棧清除妖邪，如今魔物在各位齊心協力下終於一舉成擒。各位的功勞寒舍替龍帝謝過。今日這魔人殺人無數，在場都有親朋好友，門人兄弟被其無情殺害，可謂大仇不共戴天，隻是就這麼讓他死了太便宜他了。請各位相信寒舍，將其帶回去向龍帝複命，擇日對其進行處決，給他應有的懲罰，必然會給各位一個交待。如果能因此引出他們的同謀就更能保證諸位之後在龍族的安全。”
    那幾個喊的最起勁的散仙聽了寒舍這番話互相交頭接耳了一番，倒也表示了讚同，畢竟在龍族的地盤，怎麼處置都還是要賣龍族的麵子。
    一白須老道上前代表他一眾門人道：“那就有勞寒祭司替我等討回公道，定不能讓魔族妖孽再如此倡狂。”
    寒舍拱手道：“那是一定，請靈虛道長放心。”
    再次安撫了群情激憤的住客們，寒舍一邊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連結的空間又變了回去，眾人都隻道是魔人用妖術將他們帶了來這邊，卻完全沒有懷疑到寒舍身上。而寒舍在帶人離開前，喚來了客棧掌櫃，著其將滿地的屍體盡數埋了。
    薛默淩看著龍族的人將渾身是血，染的看不清容貌的小狼和梅惜言拖走，拖出兩道長長的血跡，攥緊拳頭，努力克製著想要出去救人的衝動，知道現在並不是救人的最佳時機。
    等眾人都散去以後，薛默淩還記掛著春鈴的事，去了春鈴的房間，前前後後搜了個遍，卻再也找不到春鈴的半點蹤跡。恍惚間，在那些客棧正在清理的屍體間，散落在一堆灰燼旁，一個翠綠間粉的衣角闖入他的視線，他心頭一緊縮，一個極不詳的預感閃現。他畏縮著，緩慢地移到那堆灰燼旁邊，顫顫巍巍地撿起了那個布片，眼裏迷蒙了。
    “公子認識那個長著五彩翅膀的小姑娘？”一個收拾打掃的雜役問道。
    聽到有人談起春鈴，薛默淩猛地回身，直盯盯地看著那個雜役，聲音低沉的仿佛要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了？”
    “哎，不知道怎麼的身上都是血窟窿，死得相當可憐啊，後來屍體被那個魔族的男孩子給燒了。”當時春鈴帶他們上來時，這個雜役是在的，躲在暗處不敢吱聲，更不敢說在魔族男孩化魔之前龍族的人做了什麼，鬧不好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自從蘇步玉跟薛默淩說了春鈴的狀況後，他知道春鈴必是有一死的，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甚至都沒有時間見她最後一麵。這種毫無準備的失去讓他有點迷離，仿佛一個多年的好友無聲無息地走了，連招呼也沒有打一聲。那個沒什麼存在感卻經常毫無預兆突然出現的小丫頭真的，就這麼不見了？那他欠她的還怎麼還？
    拖著沉重的腳步，沿著那道道血跡，薛默淩不記得是怎麼走回去的了，總感覺眼前紅紅的一片在他眼前晃啊晃的，不知道是血跡，還是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