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知道他在做什麼，他在將他的靈力渡給自己，他總是能知道自己最需要什麼，可越是如此，小狼越覺得沉重。為什麼一個兩個隻要是離絳，總是這樣，不跟自己商量就自作主張幫我做這做那，以前很多時候想不明白他這麼做用意何在，現在知道了，可是除了更加虧欠以外，什麼都沒有改變。
    “離絳，你別這樣，我可以應付，你不需要為我做這麼多。”
    “你現在的情況遇上一般的幻獸都對付不了。我寧願我現在做的都是多餘的，也好過你之後有什麼意外，回不來見我。”離絳專注為小狼輸靈力，聲音裏並沒有帶多少情緒，仿佛那些話都是理所當然，在小狼聽來卻完全是在對另外一個人說的話，而不是對自己，這讓小狼更加受之有愧。
    小狼決定要說些狠話讓離絳停止，即便那樣很傷人，也好過他現在這樣表錯情，空付出那麼多。
    “離絳，你聽我說，你跟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本不該有任何交集，隻是機緣巧合我不得不進來躲一躲，如果因此我攪亂了你們原來的軌跡，我很抱歉。但是我肯定是要離開的，無論我以後是不是受傷，活著，如非必要，我都不會回來了。我對你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你對我來說也是一樣。是，我承認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但我分得很清楚，你是你，他是他，如果等我完成我要完成的事我還活著，我隻會回去見他，而不是來見你。而你應該去找那個真正的燕支，而不是在這裏跟我浪費時間，你在我身上的付出不會獲得任何回報的，離絳。”小狼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很直接很傷人了，依他一個高高在上的魔主，如何受得了這些真相，她都作好了準備離絳要甩袖離開了。
    “別說話，集中精神蘊化靈力，不要讓這些靈力在你體內肆意遊走。”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還是低估了離絳的執念，他隻是用了定身術不讓她亂動，接下來該幹啥還是幹啥，小狼已經技窮，想不出還有什麼話可以刺激他放棄自己，加之體內大量湧入的靈力，讓身體一度很不舒服，需要大量的精神去將這些靈力吸為己用，她終於放棄反抗，任命地按受離絳的恩慧。
    總以為夜晚的時間會很長，那隻是人們在天亮前的想法，山峰一旦現出輪廓，天際現露微白，那夜晚也就預示著離去了。
    離絳看了看天邊，依然舍不得挪動位置，生怕驚醒了睡在他腿上的姑娘。昨天晚上她一直都不聽話，不肯乖乖讓他給她輸靈力，說著那些狠心絕決的話，以致隻能對她施以定身術才能進行下去。可能是她真的太累了，一直逼著自己透支身體，也可能是那進入她體內的靈力太需要體力去接納，她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他胸口。
    他讓她躺在自己腿上，靜靜地守著她，就如當初她守護他那樣。他知道她的那些狠心話並不是出自她真心，隻不過不想讓自己為她付出那麼多罷了，她怕還不起。她說的那些話對於此時此刻的她來說是事實，因為她還沒有到那個時間點，還沒有成為他的燕支，她終有一天會變回原來的燕支，隻是……聽到的時候還是會難過。兩個世界的陌生人？在離絳眼裏，自他遇害之日起，他的過往都隨著那一扇扇門的關閉而沉封了，隨著夢仙的死，九毓天的獲罪，他離絳消失在了兩百多年前的時間長河裏，沒有人知道這世間還有一個離絳的存在，自己對所有人來說就是個陌生人。隻有眼前這人，她說她認識自己，為自己而來，離絳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想成為離絳的女人。那時，他就算覺得這個人疑點重重，莫名其妙，這話卻依然如此動聽，說出了他一直奢求的專屬感，終於也有人覺得他離絳是重要的人了，不是陌生人，不是可有可無，不是存在於否都毫無影響的人了，還是在他一無所有，如此狼狽落魄，連生母摯友都嫌棄的時候。可惜……那時候的離絳，心如冰霜，厭棄整個世界，心裏充滿仇恨與冷漠，對她的一腔熱情回以冰雪，沒少讓她吃苦頭。誰知道後來，她真的做到了，她成為自己生命中唯一一個特別特別想親近，可以毫無保留地將最真實的自己呈現的人。那時候的離絳覺得，就算所有人都當自己是陌生人都無所謂了，隻要在她心裏自己是最重要的就夠了。離絳不是為那些無關緊要，不在乎自己的人而活，離絳隻為那一個真正珍惜自己的人而活，也聽她的話，為了自己而活。
    天還是亮了，他懷裏的女孩子慢慢醒轉，瘦瘦的小臉稍稍顯出了些紅潤，應該是已將體內的靈力全數吸收好了。她有一點點恍惚，抬頭看著頭頂那個熟悉的臉龐，有點醉人。
    他對著她笑，眉目光華懾人，嘴角的弧度即便是最厲害的畫師也無法描摩，一笑便能在她心裏永久的留存，再無法磨滅。這樣癡癡地看了一會兒，她終於想起自己眼前的人是誰，昨天發生了什麼。小狼“噌”地一下坐起來，仔細上上下下端詳起他來：“離絳，你……你還好吧，是不是很虛弱？”
    小狼從離絳臉上看不出什麼跡像，他從來都把自己的弱勢藏得很好。
    “我沒事，等會兒我要趕去茂岩城，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去找你的同伴了，不過你放心，我會告訴你他們在哪裏。”
    小狼沒想到他真的隻是純粹幫自己，一點都不求回報，若不是真的那麼無私就是他篤定還會再見麵？以他的個性肯定不可能是前者，那麼他到底哪來的信心會再見麵呢？從一開始見麵到現在，無論是在小狼是不是燕支的問題上，還是在他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麵的問題上，離絳似乎有著讓小狼無法理解的篤定，這種如此認定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
    “這衣服……”小狼看看了身上還穿著別人的衣服呢。
    離絳目光柔和地欣賞著她穿著自己為她準備了上百年的衣服，藏不住那種滿足感，“我知道你要扮回男裝的樣子，這衣服你帶走吧，這本來就是給你的。”
    承了他如此多的恩情，本不該再要他送給別人的衣服了，然而看到他眼裏的那些希冀，小狼勸說自己說：他做了那麼多衣服給那個燕支，少一件不少，多一件不多，就留下吧。
    “謝謝你，離絳……我去易個容。”正要走開，又被離絳拉了回來。
    “我來幫你吧，這樣我還能多看你一會兒。”
    小狼再次順從了，她不覺得離絳會擬真術，大不了，不像自己再來一遍。就一會兒的功夫，小狼再次看向鏡子時，儼然就是自己昨天見他前的裝扮了，居然分毫不差，論速度還比自己快一些。天哪，魔頭到底是有多厲害啊，怎麼什麼都會？這個時間是對他多友善啊，小狼可不記得現實中的那個離絳會擬真術啊。
    “你怎麼會擬真術？是柳顏之教你的？”
    離絳嗤笑一聲道：“你忘了我師傅是誰了麼？”
    “你師傅？你還有師傅哪？你這麼厲害還需要師傅？”
    離絳忍不住戳了一下小狼的額頭，“花笑顏。”
    “對，對對，花笑顏，差點把花間老魔頭給忘了，那花笑顏又是怎麼會的擬真術？和柳顏之有關係麼？”
    “擬真術創造者乃毒醫魔師師朝鳳，柳顏之即是拜在他門下。花笑顏和師朝鳳早年是至友，有過不少過往，師朝鳳便將他畢生所學都教給了花笑顏，隻可惜當時的花笑顏一心隻想統一魔界，把師朝鳳所在的師魔族給滅了，從此兩人反目成仇。等後來花笑顏放下執念，回憶過往時悔恨不已，再想找師朝鳳卻已不易，連他徒弟柳顏之都不知道他在哪裏。我碰到花笑顏的時候，他已無心爭鬥，對族裏的事已不再關心，一心隻想找回師朝鳳，這才匆匆將花間派的擔子扔給了我。”
    “這麼說你早就會擬真術，為什麼不親自教我，卻讓雲竹來教我？”
    “雲竹？”
    小狼一看離絳那疑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犯了個大錯，又把眼前這個離絳和現實裏的離絳給混一起了。這脫口而出的毛病真要命了，這個離絳估計都沒見過雲竹吧。小狼你真是傻到沒救了，拿現實中的問題，問一個畫中人，就好像拿蘿卜問狐狸好不好吃一樣愚蠢。而且現在這個離絳該起疑心了，該怎麼自圓其說？難道真要告訴他這裏是畫中的世界？你就是一個畫中人，並不存在現在世界中？
    “你剛剛那個問題是不是想問那個，跟我長得很像的人？”
    “……嗯。”小狼已經不想自圓其說了，因為除了真相已經圓不回來了。好在，離絳聽到這個答案後便再也沒問下去了，仿佛對這個人不感興趣似的。
    哎，無論是哪個離絳都那麼敏感，但凡自己曾經提過的人還是事，他都記得一清二楚，這以後要騙他些什麼，當真難如登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