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熙璣篇 第114章 我是不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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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小狼再次回到攬月樓時,屋內早有另一人相候,正是幾天不見蹤影的花沾。這些天熙璣抽了不少時間陪自己,估計是把花沾給忙壞了,一張如花的小臉難掩倦色,加上之前的打擊還未完全平複,更顯憔悴。饒是如此,隻要是熙璣吩咐的,她無所不從,盡心竭力,隻為替他分擔些責任與辛苦。看到從門口走進來的小狼,花沾目光一路凝視著她的臉,怔了好一會兒,直至走到跟前才略略收回,望向熙璣,發現熙璣的眼神打從小狼進來便沒有過其他,隻毫不掩飾地用溫和的目光注視著小狼,微不可聞地歎自一聲,恭敬地道:“公子,花沾在外麵等候。”默默地退了出去。
小狼見隻剩下二人,調皮地一拱手道:“請大人驗收,小人身上還承載著雲竹的自由之身呢,如果還過得去就勞煩發了赦令,那廂人家正等得心亂如麻呢。”
熙璣倒也不急,眯著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許久,才緩聲道:“其餘都好,隻是……”
一聽到隻是這兩個字,小狼那個揪心哪,這是要挑刺麼?
“隻是這容貌怎麼似曾相識呢?”
還好是說的這個,小狼暗鬆了口氣,笑靨盈盈地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想變得好看些有何不可啊,大人。”
熙璣對著這麼個愛作怪的小狼,除了縱容她就沒其他想法了。“還好隻是五六分相似,不然我要懷疑你這出去是在替我招仇去了。”
“大人,小人從沒這麼想過。隻是覺著有這麼張臉,自己看著舒服,別人看著更舒心啊。”
“怎麼,看了這些天還未看夠麼?”熙璣聽小狼這麼一說,嘴角微揚,眉宇間飄蕩著陣陣暖意,如春色映回,光彩無儔。
小狼輕笑,臉頰微紅,低頭道:“未曾。”熙璣無話,隻拿手輕撫了撫小狼的頭發,卻未有再做什麼,半晌複又有低沉的聲音從小狼頭頂傳來:“此去凶險,切忌張揚,容貌平凡些或許更安全些。”
聽著熙璣的話小狼自是知道這個道理,但對於他的反應來說不免有些失望,自己用心良苦,人家一點都不領情不說,還被指作張揚。想著臉上便露了些許鬱卒,嘴上仍是乖順地回道:“嗯,我明白,我明日就換了這副容貌。”
熙璣豈會看不出小狼情緒上的細微變化,為小狼理了理被自己揉亂的頭發,微低下身,湊近小狼耳邊,輕聲道:“有些東西記在心裏就好,看不看得見又有何妨。”
那聲音湊得如此之近,輕如低喃,那溫溫的氣息圍繞在耳邊,頸項間,小狼渾覺得如千百條小蟲微微撓著,酥癢異常,心口又如擂鼓般不可抑製,臉頰耳根紅了一大片,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回應,卻又想看熙璣說著這話時的表情,縱然自己窘迫難當,仍是頗有勇氣地抬起眼,正對上一雙明晰清透的眸子,此時正散發著灼灼的光芒,讓人無法逼視卻又不舍離開。可惜啊,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次看到這雙如此特別的眼睛。
正恍神間,熙璣早已轉回案台,拿了幾本書過來:“這裏是些上層乘功法與輔術的心法口訣,有空可以看看,可能對你有些幫助。”又拿過一個指環和手環,“這個指環可以在裏麵藏些貼身的藥物,當然也可以是毒藥。”
小狼接過一看,果然可以從中間縫隙打開,兩個細長的暗格正好可以放少量的藥劑,真是個相當有用些隱蔽的好東西。
熙璣單手握住銀色手環,隻一用簡單的咒,那手環便如一個活物般從中間破開,如兩翼伸展,形成一個如月牙形的雙麵刃武器,呈環形飛出,又回旋回來,帶起“嗖嗖”風聲,氣勢淩厲,待回到熙璣手中後,方有幾棵一手合抱的古樹被攔腰截斷。
小狼不禁驚歎:“這麼厲害,這若要是人站在那裏,豈不是要……”
“這個平日裏可能用不著,你的法術也足以達到同樣的效果。隻是在你遇到手腳不能動的時候,希望可以救你一命。一般情況下別急著用。遇到任何強大的對手,都不可將自己所有的能力暴露給他,這隻會讓自己處於被動,一定要留個保命的後招,明白麼?”
小狼自是虛心聆聽教誨,把熙璣剛剛念的法咒重複了幾遍,以確無誤。
“你身上有聖魔丹的力量,雖可助法力大增,術法精進,卻也是個雙刃劍,在練魔界功法時,比一般人更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切記,這個晶石要時刻配帶,以防不期走火。”
小狼知道走火如魔的嚴重性,可能會失去理智,六親不認,成為殺人狂魔。無法想像自己成魔的樣子,恐怕連自己也會憎恨那樣的自己。小狼用手捂了捂自己頸項上的女媧石,珍而重之。
“這顆晶石還有個用處,如果哪一天你需要瞬間讓自己的功力飛速提升的時候可一次性吸取它所有的能量,助你度過劫難,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用,少了裏麵的能量,就無法克製你的魔性了。”
“這真是個好石頭啊,這麼好的東西,你怎麼不留著自己用?”
“你這點本事出去龍族挑事,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小狼這會兒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到哪裏仍是負擔,哪怕自己走了,這人也還是要為自己提心吊膽。啥時候自己也能像他一樣,給別人安全感呢。這條修行之路,漫漫無盡頭啊。
熙璣突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知道小狼一直關心,這會兒說出來想讓她安個心:“關於青凜珠的事,我會替你拿回來,到時隻要你留得命在,這靈珠就是你的。”
小狼感激地點點頭,縱使有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也隻能化作“謝謝”二字。
今天熙璣的話和以往比起來,多得不是一點兩點,從自己進來,差不多都是他在說,就像女兒出遠門,做父親的千叮嚀萬囑咐,生怕漏說了哪一樣,女兒會吃虧似的。小狼無言地看著,聽著,心裏五味雜雜,波濤翻滾,嘴巴微微翕動,卻吐不出一個字。
可惜自己如今什麼都給不了他,甚至連個承諾也無法給,隻能呆呆地望著他為自己做這做那,說什麼都是徒勞,而他這般心思通透之人,所要的又豈是那幾句謝謝或者華而不實的溫言軟語。
熙璣話未說盡,外麵的花沾好意地提醒了一句時候已不早了。小狼收起紛亂的心情,把那難言的情緒一一壓下,手腳利索地收拾起所有的東西,往身上一扛,抬起頭對上那雙澄靜幽深的眸子,說了句:“離絳,我會好好留著性命回來見你。”說完,回頭轉身向門外走去。誰知腳步異常沉重,走了沒幾步卻停了下來,怔在原地沒有動作,突然拋下包袱,又一個回身,飛一般地跑了回去,到熙璣麵驟然停下,仰起臉來,認真地問道:“可以讓我無恥一下嗎?”
熙璣先是一楞,旋即漾起和潤的笑意,“可以。”
兩人幾乎是同時伸出手臂,將對方緊緊擁住,感受著這即將離去的懷抱。小狼將麵頰貼在熙璣的胸口上,聽著那沉穩有力而又有些加快的心跳,適才煩亂無章的情緒漸漸回穩,平複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現在幾乎每次靠近他都會有這種感覺,起初隻如嫩芽滋生,如今隻怕已長成茁壯的小樹了,似乎仍在往參天大樹的方向發展。想不到熙璣的木係法術如此成功,無處不在,身體逃不過,連心也不能幸免,還時不時地生出些藤蔓來撥亂心扉,纏人心神。
“走吧,時間不多了。”熙璣看了看窗外依舊灰蒙蒙的天空,緩慢地鬆了手。經厲過這麼多磨難,如今又是一族之首,熙璣早已習慣用理智的作任何決定,從不讓感情左右行為,而這一陣子,自己的行為早已偏離了原有的軌跡,但習慣這東西已深入骨髓,不是說丟就能丟的,這一刻,哪怕心裏再是叫囂著想要挽留,習慣卻發揮出強悍的作用力,硬是讓熙璣表現得如此淡定從容,坦蕩灑脫,為此,熙璣在內心深處將自己譏笑了一番。
惜別熙璣,花沾奉命送小狼去邊界龍族入口。一路上,兩人話不多,隻顧趕路,直到離入口隻百米遠處停了下來。
“花沾就送到這裏,前麵便是龍族入口,應該走不丟了。我會在這裏看著你進去,也好回去向公子複命。”
小狼點點頭,毫無預照地說了句讓花沾措手不及的話:“對不起。”
花沾略一思索便了然,無任何語氣地回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小狼低聲支吾道:“兩年前魔夜宴上你被打傷那次。”
花沾冷笑一聲,道:“你還真是心細如塵,這麼多年來,我身邊這麼多人從來不知道我的心思,卻讓你這麼個剛來一年的小丫頭給看了個透徹。這麼看來,你倒是有些過人之處,倒也好解釋為何會招人喜歡了。”
小狼聽著這些似是而非的稱讚,禮節性地回道:“謬讚了。紫櫻隻是多了些運氣。”
“既然如此,何來對不起我一說,我隻是輸給了運氣,不是麼?”
小狼平日裏能言會道,此時卻因顧忌戳人家痛處,猶豫再三,隻低頭不語。
不料這會兒花沾倒不再吝惜言辭,坦然道:“其實我與他之間的問題與你沒有關係,如果若要生情,這兩百多年下來,該有早就有了,何致等到現在。即便沒有你,我們也不會有什麼不一樣。所以剛剛那句對不起,我受不起,除非你是要向我示威。”
花沾一番陳述,言辭振振,不喜不怒,合情合理,讓小狼由衷佩服其胸懷,抱手道:“剛剛是紫櫻用語不當,那句對不起我收回。姑娘當我沒說過。一直以來,姑娘對紫櫻多有照拂,謝謝一句還是受得起的。”
花沾仍是不以為然道:“不過奉命行事,你謝錯人了。”
對於花沾如此不領情,小狼也不以為意,一笑置之。剛剛一路身,某個人的身影及最後那一笑一直盤繞在腦中,揮之不去,來來回回又想了許多事,許多他說的話,某些擔心浮浮沉沉,確也不想自作多情,沉吟片刻,對花沾道:“好好照顧你家公子……無需記掛我。”
花沾看著小狼欲語還休的樣子,心裏琢磨了一番便知道她真正想說的是什麼,畢竟有時候關心同一個男人時心意是相通的,不過花沾始終比小狼多了那麼多年對熙璣的了解,心中卻是另一番心情:“他在花間派,我必舍命護著他,但如果有一天,他執意放下花間派去到你身邊,我就無能為力了,隻能請你好好珍惜,別辜負他。”
花沾終是說出了小狼最擔心的事,小狼低頭聽著,滿腹惆悵,各種思量,頓時覺得自己這些天的所做所為是不是錯了。自己的一時自私放縱,難道真的會有這麼深遠的影響?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小狼的腦中一聲轟鳴,心頓時糾做一團,急切道:“千萬不能有這麼一天,花沾,你不能讓他這麼做,我會害了他的……”
小狼來不及說完便被花沾打斷:“入口快要閉合了,你快走,要來不及了。”
小狼回頭看剛剛還等在出口的人已全數進入,隻能強咽下那幾句未說完的話,跺了跺腳,心情沉重地往入口跑去,臨進去前,回頭蹙著眉留給花沾一個富含深意又充滿托咐的眼神。花沾怎麼會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可是事到如今,自己真能有什麼作用麼?
踏進入口傳送門,小狼眼前一片白光,周圍所有景像一應消失,隻感覺身體在快速地移動,傳往一個未知的世界,而小狼時候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麵,隻能聽到內心一個勁的在勸說自己:不會的,他不會這麼做的。
我真的做錯了,我早知道他的幸福不在我這邊,卻還是自私地去撥開了那一層危險的紗。和我在一起隻會讓他身處茫茫泥藻,一無所有,甚至還會再次卷入與天界族的紛爭中,再次去麵對幾百年來讓他一直不想去麵對的人和事。他好不容易剛剛從破碎的幼時殘境中擺脫出來,我如何忍心再一次將這些往事喚起,推至他麵前,而當他知道我心裏的那個人正是幾百年前他痛苦的根源,這對他將是如何大的打擊。心裏有別人是一回事,但那個人是他仇人又是回一事了。若再要求他去救他仇人,讓他情何以堪啊。我曾經口口聲聲斥他殘忍,如今我若真讓他替我背負這些痛苦,我的殘忍豈不更甚於他?若說他傷害過我,折磨過我,那他幾次舍身相救早已還清了,他什麼都不欠我的了。如今花間派在他一手扶植之下,內部穩固,外部結盟攘敵,族民生活安心意滿,正是扶搖直上的好趨勢,相信依他的能力,消滅魔夜一統魔族隻是時間問題。如此,魔界才是他大展拳腳的一番天地,何必委身暴露於另一個處處荊棘,個個欲殺他而後快的危險境地?這是要有多大的理由才值得這麼做?而我稱得上這個理由嗎?我擔得起這個身份嗎?我又承擔得起他的後果嗎?不,我不能。之前我曾設想過無數次此去龍族後自己的結局,大不了就是一死,這個後果我可以承擔,卻怎麼都無法甚至不願去想他若出去會有怎樣一個結局。那麼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何能讓它成為現實?
花沾說不要辜負他。難道毀了他就不是辜負了麼?如果要讓他如此為我去拚命冒險,到頭來……那麼辜負是不是一種救贖?隻要他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況且,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我已經辜負他了,因為我的心從來都不是完整的,之前所做的已經錯了,難道還要錯下去麼?無論是什麼理由,錯的都是我,如何能讓他來接受這錯誤的懲罰,這樣的我可是罪大惡極可以形容,還一向自詡正義,哪有正義的人讓別人去承擔自己的錯誤的。我當初指他邪惡殘忍,孰知我才是真正邪惡殘忍的那一人。我,我都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