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買完我沒有回府，隻是看著日頭漸漸尋到了一處古樸的宅子。金王孫告訴我的，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我扣了扣大門，上麵環著的銅獅怒目圓睜，倒是有趣得緊：有人在麼？
    不久便探出一個仆役的臉，見到我愣了一下，問道：請問姑娘找誰？我笑，順手捋了一下鬢發：我找金王孫金公子。
    那仆役點點頭，對我道，姑娘稍等，奴才這就去請公子。我借著他微打開大門時略略一窺，果真是大儒府第，古色古香，充溢著濃濃的書卷氣。
    我倚著一旁的大理石柱子，看了一下竹籃中小妹提到要的繡鞋絲絹，心下到底是忐忑的。不久金王孫一張明媚的臉就出現在我眼前，明明眼睛都已經彎成了新月，他還一本正經地對我說：王姑娘，你有事麼？
    我心下冷笑，又要習慣性地反駁，一想到今個是來求人的，便立時放緩了語調，輕聲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找你自是有事的。金王孫聞言露出笑容，他狀似無意道：難不成姑娘對我一見鍾情，等不及就要來與我訂親了？
    誒，這倒是有趣，我要說的他竟都說了出來。我看著他沉默地微笑，然後點點頭：公子猜的不錯。我今日便是找你商量這件事的。他一愣，我接著說：家中幾日頗不太平，我那繼父竟想讓我進宮，我小妹尚年幼，母親亦孤苦無依，我不能拋他們於不顧，所以這個皇妃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得了。我頓了頓，雙目懇切地望著他道：若是我與公子訂親，離真正成親之日自是有一段時日，等過了宮中的采選，公子若有心儀之人，亦可以退親。至於我的名聲麼——
    我垂眸望著鞋尖，低聲道：我不會在乎的，若是未嫁一生亦無所怨，隻求我那小妹平安就好。
    金王孫神色複雜地注視我良久，我隻能聽到他深深淺淺的呼吸，眼角的淚痣格外妖嬈而美麗，襯著比女子更勝三分的白皙皮膚，眉目如畫。他用屈起的食指指骨輕觸鼻尖，淡淡地笑：姑娘，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呢？
    我一怔，踉踉蹌蹌地退後了幾步，耳旁轟鳴，腦海一片空白，幾乎是有些絕望地望著他。他的眼底有一瞬的失神，而後輕輕對我笑：我不想退親，成不成？
    我退後幾步，狠狠地咬唇：我明白了……那，還是多謝公子聽我胡言亂語了。
    金王孫見到我欲走，急急忙忙拉住我的衣袖。我已沒有力氣回頭，哽著聲音問：請問公子還有什麼事麼？我從未有這麼恨自己如此脆弱，可，可小妹還那樣年幼，我若進宮，宮門深重，怕是再也無法相見，要是田家的人欺侮她……埋頭喃喃的我沒有注意，自己眼眶也紅了一圈。金王孫無奈地把我的肩扳過來，對我說：你且先聽我說完。
    我看著他，愣愣地點頭。他又道：我想娶你，可好？
    我沒有講話。金王孫奇怪地抬起我的頭，滾燙的淚珠已漣漣地滑下來，落在他的手指上。從此他總是以這件事說我，你那樣冷冷淡淡的女子，哭起來竟像貓一樣，一聲不吭，真是嚇人。
    我良久看著他，終於破涕而笑。
    他終於笑起來，瀲灩的眉目在陽光下美麗更勝女子。
    他又對我說，明日我便去你家提親好嗎？我家雖不是什麼豪門貴戚，但至少也是書香門第，總不會在嶽父嶽母麵前顯得寒酸的。說罷他衝我寵溺地笑了一下，問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們都要成親了，卻至今也未曾知曉。
    我垂下頭小聲說，我沒有名字，母親與小妹喚我阿綰。
    金王孫偏頭對我眨眨眼，伸手自然地幫我捋了一下掉落到額前的碎發，柔聲道：那我叫你綰兒。
    我的臉一下子嫣紅如桃，金王孫抿抿唇，在我耳邊低低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