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沒頭沒腦瞎跑什麼？這是哪裏？”雲劍閣扯扯淩風的衣袖問。
    淩風回頭對著她“噓”了一聲，雲劍閣也張望了幾下，見幾個金兵押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正走進門去，她問：“那是誰？”
    淩風的皺著眉頭，道：“是個熟人，走，我們進去看看。”
    正門守備森嚴，兩人便轉到後門圍牆外，雲劍閣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又笨又重的淩風拽上牆，翻入院內。兩人躲躲閃閃在這宅子裏亂竄，淩風雖武功盡失身手的靈活度令雲劍閣也不由讚歎，翻滾跌躍，穿廊過柱，每個動作的起伏落地的拿捏都恰到好處，讓雲劍閣幾乎以為他是猴子轉世。
    前方畫廊忽然走過幾個濃妝豔抹的漂亮女人，淩風立即停下本正在疾跑的腳步，身子往後一繞就隱身在樹叢後，害雲劍閣收足不及一下撞在他身上，臉險些就貼在了他臉上。
    她臉一紅正要嗬斥，淩風一把捂住她的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嘴湊在她耳邊輕聲道：“別出聲，我們跟著她們。”
    雲劍閣眼睛眨了眨，算是應允了。淩風看著她大而靈動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笑，臉上泛起柔情。
    雲劍閣也看見了他的眼睛，頭一次發現他的睫毛纖長而濃密，一眨眼便好似網般鋪下來，在眼下投出細細的陰影。
    這是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她心中突然閃過這麼個想法，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忙掙開他的手低叱：“還不快走！”
    淩風恍然，“哦”了一聲，拉起她的手小心摸了過去。這一次雲劍閣竟然沒有甩脫他的手，淩風心裏一樂，又握緊了一些。
    屋內水汽蒸騰，數道人影穿梭來去，往當中一隻大木桶內添加熱水。一道頎長的身影緩緩走近，立即有兩個人上前為他寬衣解帶。隨著水聲輕響，應當是有人入桶沐浴了。
    “你們都出去。”低沉而略顯陰柔的語音傳來，那個被伺候的主下了命令。周圍的人卻沒動，那人又重複了一遍，一個柔媚入骨的聲音便道：“柳公子，將軍吩咐我們姐妹伺候你。”說著就有幾人陸續走近木桶邊。
    “喂，”雲劍閣一個勁拉淩風，低聲道：“回去了，人家洗澡有什麼好看的。”
    淩風正仰著脖子看得仔細，道：“等等，這才是好戲開場。”
    水的聲音漸漸大了些，顯然是有多人一同撩水，同時還有嬌笑聲傳來。雲劍閣的臉已經漲紅，使勁拉淩風，淩風隻道：“別拉別拉……”
    雲劍閣怒氣，曲肘撞在淩風小腹，低叱道：“你就慢慢看吧，好色之徒！”
    淩風拉住她，將她拉近身邊，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別不好意思，裏頭發生不了什麼，沉住氣。”
    雲劍閣的臉更紅，裏頭的嬌聲媚語聽來如此真切，還發生不了什麼？她正要豁出去了先將淩風暴打一頓再說，忽聽裏頭傳來一聲暴喝：“滾，都給我滾出去！”
    伴隨著一陣嬌呼，五六個女子都跑了出來，從那雲鬢橫斜香肩畢露的情形看方才裏頭應該有一陣纏綿，不過有些事做不了就是做不了。
    淩風看了一陣，歎了口氣，臉上是又憐憫又諷刺的古怪神情。雲劍閣瞪眼：“你看夠了沒有！”
    淩風忙賠笑，道：“雲大俠你別生氣，我知道你心思單純，可我淩風也不是下作之人啊。柳風屏是個太監，他做不了什麼的。”
    雲劍閣隻覺臉紅耳熱，一時說不出話來，一腳狠狠踩在淩風腳背，虧得淩風忍住了沒喊出聲。
    清幽的香氣充斥，房內的水氣好似仙境的祥雲繚繞迷幻著一切，柳風屏扶在木桶邊，漆黑的長發如水藻般盤繞在水麵，裸露的後背是完美的曲線，隻是輕微的顫抖昭示了它主人內心的狂躁激憤。
    柳風屏依舊俊美的臉已經為暴怒所扭曲，手越抓越緊，竟然“啪”一聲將木桶沿抓斷了一塊。
    “芸兒……”暴怒漸去，化為滿心仇恨、不甘與屈辱，他低聲念著那個名字，眼中盡是複仇的怒火。
    “柳公子，將軍的病情又複發了。”一個下人走到了門口，恭敬道。
    柳風屏起身穿衣，稍作整理後便出門，對那下人道：“去請九方老爺。”
    下人垂首：“是。”
    “九方老爺？”雲劍閣聽著有些奇怪，淩風笑道：“雲大俠果然聰明機智，這世上姓九方的不多，恰恰我就認識兩個，而他們剛好是父女。”
    雲劍閣道：“什麼？剛才他們說的九方老爺就是九方大夫她爹！”
    淩風點頭，轉頭去看二人離開的方向，道：“這下知道我為什麼跟來了吧，來，我們跟上。”
    “推什麼，老爺我自己會走！”九方行瞪了身後的金兵幾眼。見迎麵走來了豐神俊朗的柳風屏，他自然分外眼紅起來，嗤鼻道：“呦，聖醫大人好啊，老朽這廂有禮啦。”
    柳風屏負手在後對他的冷嘲熱諷不加理睬，道：“師父，天心草買到了麼？若是萬事俱備，我們最好現在就去為將軍診治。”
    九方行撇過頭去，道：“買到了，草民可不敢壞了聖醫大人溜須拍馬獻殷勤立功的好機會，這就走吧。”
    柳風屏麵容冷漠走在他身後，七歪八拐後一行人就到了一間華貴氣派的房間，還沒進房就能聽見一陣猛烈咳嗽。
    房外有重兵把守，房內侍衛齊立，隨時聽侯差遣的奴仆侍女也站了兩排，可見這房中之人的身份非富即貴，或許不僅僅是富貴。
    “守衛這麼森嚴，你說這房中的會是什麼人？”雲劍閣與淩風不敢太靠近，隻躲在丈來遠的假山後窺探，雲劍閣好奇心起忍不住問道。
    淩風貓著腰躲在假山後，聽此就蹲了下來，出了一會神，道：“你說呢？”
    雲劍閣也蹲了下來沒好氣道：“我要是知道還問你？”
    淩風看了她一眼，揚起嘴角笑了笑，那笑中卻苦多過樂，他沉聲道：“如果我猜的不錯，裏頭的人應該是……粘罕。”他的笑忽然開朗了一些，道：“院主竟能在敵營將金國名將重傷至此，果然不愧是院主。”
    雲劍閣的心也隨他沉落，歎息一聲，道：“是啊……”
    忽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看來是巡邏的金兵到了附近，淩風順勢拉過雲劍閣側身閃進假山洞內，用身體將他掩在內側，注視著金兵過去了才鬆口氣，道：“我看我們還是在這裏呆上一陣，最好晚上再想辦法出去。”
    雲劍閣卻沒做聲，淩風轉頭見她正捂著鼻子皺著眉心，正想問怎麼了就聞見這洞內一陣臊氣，惡臭難當，也不知是人還是畜生把這裏給當做茅廁便宜行事了。注意到了之後他也忍不住掩鼻，雲劍閣道：“我們出去，就算是打架突圍也比在這裏被臭死好。”
    淩風製止了他，從布袋中陶出一個藥瓶來，打開塞子在雲劍閣鼻前一晃，雲劍閣緊鎖的眉頭鬆開了，吸吸鼻子道：“這是萇楚香粉！”
    淩風笑道：“原來雲大俠還記得這個。”
    雲劍閣笑著搶過，放在鼻下貪婪聞了起來。這清幽淡雅的香氣很快便將她身側的汙穢之氣驅逐，此時的她好似置身花海，春風一度。仿佛還可以看見各色花朵在自己身邊開了又敗，敗了又開，無窮無盡，好似開到了天上，又撒下一陣花雨來，將她圍裹其中。一個人從遙遠來到身後，輕輕攔住自己的肩，將一朵花插入自己發中，溫柔地問：“喜歡嗎？”
    “喜歡……”她的眼緩緩閉上，頭漸漸靠向淩風的肩頭，就這麼迷醉了過去，嘴角是一抹甜蜜而陶醉的笑。淩風右手攬住她的肩將她固定在了自己肩頭，笑道：“這是我的迷香版萇楚香粉，就好好睡一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