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大牢露真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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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肅殺,雀鳥淒鳴,厚厚的雲層積澱在天際,陰鬱得好似要將天拖下地來。打開門,鳥雀驚飛,站在枝頭嘰喳不止,教人惱心。老天爺的臉色這麼難看,世人又如何開心得起來?
    魏然獨自走出去,走在淒清的街道,心中空蒙蒙的。他走了很久卻突然發現自己並不知道要去哪裏,去幹什麼。自嘲一笑,他想往回走,忽見街邊走過了九方晚,手上挽個小籃,走的比自己還悠閑。
    “九方姨,要去看原叔嗎?”魏然走過去。
    九方晚道:“是啊,你怎麼知道,我臉上寫著麼?”
    魏然看看街的那一邊,道:“我當然知道,三天後行刑。”
    九方晚嘴角輕勾,道:“是啊,應該要去看看的。”
    魏然道:“我和你一起去。”
    費了五兩銀子,他們走進了大牢的深處,肖原坐在陰暗中,聽到了開門聲才抬頭,見是他們,笑了一笑。
    九方晚笑道:“笑什麼,知道有好吃的了?”
    肖原坐直了身,道:“是啊,老遠就問見香了,我猜你給我帶了福和齋的醬鴨和老寧街的狗腿子——我喜歡辣的。”
    九方晚道:“我還不知道你喜歡辣麼?”她進去將小籃放下,拿出碟子,裏頭的醬鴨切成整齊的塊。肖原撚起一塊放進嘴裏,對魏然道:“站在外麵幹什麼?進來,一起吃。”
    魏然點頭,走進去坐下,卻不動也不說話。肖原看著他道:“你在想什麼?”
    魏然道:“我向來都知道原叔心胸豁達,但這種地方和那個命運,你真的接受?”
    肖原自嘲笑道:“你也說了是命運,想對抗命運你至少要怕死,而我卻偏偏不怕。”
    魏然歎息一聲,笑道:“連死都不怕,確實再沒有什麼值得介意的了。”他拿起醬鴨吃進嘴裏,卻全然不知其味。他當然明白肖原的心境,因為他自己也不怕死。
    九方晚隻是將吃的樣樣拿出來擺好,魏然與肖原的話也不知聽沒聽。肖原的精神看上去很好,他被囚的是身,釋放了的卻是心。
    魏然忽然道:“原叔,楚良……死了。”肖原手一抖,抬頭看他,魏然道:“我也是剛知道的,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的事總是很多,好象都商量好了湊到一起熱鬧似的……”他聲音低了下去,又拿起一快醬鴨放進嘴裏,道:“味道不錯,我也買點回去吧。”
    肖原沉默半晌,道:“你走吧。”
    魏然抬頭,眼眶有些紅,他不解:“我?去哪裏?”
    肖原道:“隨便你,不過我想最好去看看大漠吧,你永遠也想不到它有多大,到了哪裏,所有負累都可以被風吹走,你或許會知道什麼是自由。”
    魏然想了想,道:“不給我一個理由嗎?”
    肖原道:“看到我這個樣子還想不到嗎?當年落老院主秘密救我藏在書院,按理說不會有人知道,而童貫想必有他知道的途徑,他的目的若是對書院不利便沒理由放過你,為保完全你當越早走越好,沒個十年八年的別回來。順便,也幫我找一個人。”
    魏然道:“是原叔的那個故人?”
    肖原點頭,歎息一聲道:“是啊,是很久以前的故人了……你記住,他左耳少了半隻,那是第一次出征時傷的,他說那是他的恥辱,嗬嗬,不會輕易讓人看到——若是見到他就告訴他……”他皺了皺眉,似乎想不出該說什麼,半晌後笑了笑道:“但去莫複問,白雲無盡時。”
    魏然不甚明白卻大多明白,那是一種釋然,就好似讓自己離開尋找自由一樣。他給了別人自由,卻無法同樣給予自己。
    “對了,那個……小穀呢?他……沒事吧?”肖原試探著問。
    魏然道:“他走了,我們找了一天也沒找到。”
    肖原失落地背靠在牆上,神情苦澀,九方晚終於說話了:“魏然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話要對他說。”魏然點頭退了出去。
    九方晚道:“多吃點吧,這好象是我第一次給你帶吃的,一定要全吃完。”
    她的話語中帶有幾分俏皮,這是肖原極少看到的,他有些意外,道:“當然,這是我這輩子吃得最好的一頓。”
    九方晚微笑道:“當了這麼多年的朋友,我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嗎?”
    肖原一怔,訕笑道:“這……我好象不知道。”
    九方晚道:“是啊,你什麼都不知道。因為僅僅隻是朋友,所以你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嗎?”
    肖原忙道:“不是,我隻是……”
    九方晚將碗碟向他挪近一些隻顧自己道:“隻是無暇顧及?是啊,沒有人比你蕭樂遠更累,你背負滿門深仇,你殺了曾經的好友同窗你身不由己,你活了這麼多年累了這麼多年,沒有人幫你負擔你無法解脫你生無可戀,隻求一死,是嗎?”
    蕭樂遠。肖原聽著這個名字竟會感到如此陌生。
    他看看九方晚無可奈何道:“九方,非要這麼咄咄逼人嗎?”
    九方晚直視他,道:“好吧,我不逼你。我隻問你,你覺得我最想要的是什麼?”
    肖原想了想,道:“我說不上來,不過關於柳風屏我還是要勸你不要執著。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最喜歡什麼,但我知道,你藏得最好的就是你最想要的,或許這就是你我最相似的地方。”
    九方晚低頭一笑,道:“是嗎?你說得對,我們是一類人,但是你真的不知道,風屏是我的夢,一個很深的夢……隻是這個夢已經醒了,什麼時候醒的,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何況是你?”她突地一笑,在她素淡的臉上驚現一種淒豔,她緩緩抱住肖原,抱得安靜不喧嘩,仿佛隻是空氣。
    肖原驚了一驚,攤著手道:“九方,怎麼了?”
    九方晚搖頭道:“沒什麼,我們是朋友,抱一抱不過分吧。”肖原也就任她抱著,隱隱聞見她發上衣上的藥香,是可以安靜心神的那種,他漸漸笑了,伸手攬住她,忽然感到肩上一陣涼,浸溽的是她的淚。
    她哭了。
    肖原想起自己好象是從沒見過她哭,就是見柳風屏帶回芸妃時也沒見她哭過。他知道她從不會在人前哭,而現在她為了自己而哭,他有些感動有些憐惜,輕撫她的發輕聲勸。九方晚隻是抱著他不出聲,雙肩輕微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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