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劫獄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9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童貫是個太監,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他卻是個不一般的太監。沒有人把他當太監,他也從不曾以此為恥,因為沒有哪個太監能比他更成功,他是西北監軍領樞密院事,掌控著兵權以及皇帝老兒的興趣所在,他能恰倒好處地討好毫無逾越,他能收攏人心同時鏟除異己毫不猶豫。
在這個權臣奸臣麵前,許吉年俯首卻不低眉,低聲卻不下氣,任由方道輕打小報告,隻是這麼聽著。這是他一貫的作風,始終留著底線。
童貫聽方道輕說完,呷了口茶,道:“這麼說許大人是有意怠慢公事?”
許吉年道:“下官不敢有意,隻是昨日多喝了幾杯,無意延誤,望大人責罰。”
童貫擺手,道:“算了,無論你有意或是無意,人都已抓住。隻是下次,許大人可不要再這般糊塗。”
許吉年拱手道:“是,下官謹記。下官這就安排下去為大人接風。”
方道輕道:“大人,這個許吉年庸才一個,除了吃喝玩樂什麼都不幹,您還留著他做什麼?”
童貫道:“正因如此才要留著他,這種人最是懂得保身之道,才不會做許多不該幹的事。”
方道輕似懂非懂點頭,道:“大人,我看那個俞停雲囂張得很,見了大人也是一副不甚恭敬的樣子,照下官看來,此人絕留不得。”
童貫一笑,看了看他,道:“俞停雲是怎樣的人你當我不知道麼?他雖不涉官場官威倒是擺得十足十,哼,憑一個先行書院,他還沒有和我鬥的資格。”
方道輕道:“大人已有了對策?”
童貫道:“蕭樂遠已落網,他先行書院還能跑得了?隻是這個俞停雲,我還得靠他辦件大事。好了,我要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方道輕道:“已經辦妥了,那臭道士獅子大開口,不過說幾句話就生生要了五百兩。”
童貫意味深長笑了笑,道:“無妨——無妨。”
當夜,飲罷許吉年安排的接風酒,童貫並不休息而是翻閱起衙門的卷宗,一直看到三更,許吉年陪侍在旁,連打幾個哈欠。童貫道:“許大人,照這曆年卷宗來看,那個雲中亭似乎有些本事?”
許吉年道:“是。”他不多說一個字,又打了個哈欠。
童貫自顧自道:“歐陽蝶?此人已經正法了麼?若是雲中亭有此功績,倒可委以重任。”
許吉年道:“回大人,此案雖破,用的不過是江湖法子,不足道。”
童貫問:“江湖法子?”
許吉年道:“是,歐陽蝶死於仇家之手,我府不過結了個案罷了。”
童貫笑了笑,道:“許大人不枉加邀功,實在難得。我免你手下幹將,你可有不滿?”
許吉年道:“大人自有大人的道理,下官不敢有議。”
童貫道:“那我若是免了你,你可敢有議?”
許吉年拱手道:“不敢。”
童貫放下卷宗大笑,道:“好個不敢。歇息去吧。”
許吉年道:“是。”忽然聽得外頭喧嘩嘈雜。
童貫道:“有人劫獄。”
許吉年道:“下官這就去處理。”
早已滅了燭,俞停雲依舊獨坐燈前,聲息全無,仿佛溶化在了夜影之中。
“停雲。”落搖紅披衣走來,為他披上一件衣裳,輕輕道:“去睡吧,這麼冷,你的身子怎麼受得了?”
俞停雲搖頭,道:“不用管我,你先睡吧。”
落搖紅在他身邊坐下,握住他冰冷的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沒有你在我睡不著。停雲,有什麼事,躺在床上不也一樣能想麼?還是你想我和你一樣受涼?”她的話語憐惜中透出幾分嬌嗔,仿佛當年一般。俞停雲聽了心裏一暖,點點頭解衣睡下,落搖紅側身抱著他將頭枕在他胸口,鼻息寧定,不再說話。
原本俞停雲並不覺夜涼如水,此刻這般溫暖便讓他感到方才的自己確實寒涼透骨。他攬住妻子閉上眼感受這股溫暖。懷中人還真是一點都沒變,無論在外人麵前是如何溫婉嫻靜的俞夫人,在自己麵前都永遠是那個小姑娘,一顰一笑都還帶著當年的青春與朝氣,隻要眼一轉就知道悲喜,在自己麵前從來不會掩蓋些什麼,倒是自己,心事越發多了,無奈越發重了。
他想起那段年少時光裏所有美好的事物,曾經有過的那麼多意氣風發的臉,他們在哪裏?自己又在哪裏?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
夜深了,俞停雲感到妻子已經睡去便小心起身,為她掩好被子,穿上衣開門走了出去。
月光皎潔透明,卻似寒霜冰涼無比。月下,那高大的人影一動不動,隻道:“你可算是出來了,讓人好等。”
俞停雲道:“夜寒風淒,你此刻找我有要事嗎?”
那人道:“自然是要事,想借貴寶地躲避片刻。”
俞停雲道:“怎麼了?”
那人不屑道:“我去劫獄,人沒救著反被官兵追殺。”
俞停雲一怔,道:“你去劫獄?嶽一江,你行事還是如此不用過腦麼?”
嶽一江冷哼一聲,道:“誰說我不用過腦,老子可是想得再清楚不過,俞停雲,你以為隻有你的腦子好使?”
俞停雲歎息,道:“好吧,現在請你離開。”
嶽一江不怒反笑,道:“俞停雲,你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放心,我不會連累你,我可不像你這般鐵石心腸,叫好兄弟送死自己當縮頭烏龜。哈哈,要是先生知道自己找了隻烏龜當院主,可不知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
俞停雲隻當沒聽見,道:“既然如此,贖我不送。”
嶽一江的火片刻上撞,衝上去揪住俞停雲就是一拳:“姓俞的你個王八蛋!你不知道阿原被抓入獄判的是斬首示眾麼?是誰害得他你知道麼?是你,是你!”
他忽然止聲,俞停雲一指點他啞穴,隻道:“大家都睡著,你小聲些。”
嶽一江張著口,兩眼瞪大暴怒至極。俞停雲道:“罵有何用?來,你我打一架!”他說完轉身掠出,嶽一江一跺腳追了上去。
房門輕響,落搖紅把著門滿臉淚痕。
天上月,地上人間,一片清明一片混亂。
夢裏方不知身是客,醒著,又有多少人能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