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即使嚴肅怒極凶狠等各種負麵表情輪番出現在那張臉上，也依然不減其俊美非常，何況淡淡一笑，更是清逸俊朗。
    “……又笑成那樣，”寧越心裏歎道，誰又想得到那張高人氣的臉下深埋著怎樣惡劣的性格，想著想著便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樣囂張在朝廷都沒人管你嗎？”
    “哼，大宋有求於我，皇帝自然是站在我身後，誰敢來管我，”於卓塵收起笑容，換上了平日裏倨傲的表情，“同樣身為神之子，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想必遼國那邊也是極為倚重你。”
    寧越垂下眼睛，搖了搖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並不是你想的那般好，不然我也不會帶著重傷逃到大宋來。我是我的族人得以生存的重要條件，也是朝裏那些權傾天下的人欲除之而後快的威脅，眼下皇家動蕩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哪裏還在意我。”
    “那你就一直這樣了？”
    “不，我會回去的，”寧越抬起頭，目光堅定深遠，透著一股狠色，“我要保護我的家族，除掉一切阻礙我的人，讓他們也嚐嚐被人踩在腳底的滋味。”
    “可是小越，那你呢？你的人生，你的百年就這樣了？”卓安輕輕地握過寧越微涼的手，秀眉微蹙。
    寧越苦澀地笑了笑，自己一心維護保全的故國的人變著法子想除掉自己，在敵國卻有人關心自己的幸福，真是莫大的諷刺啊。
    “眼下若是沒有地方可去，就留下來吧，在紫微府很安全”，於卓塵望著寧越低聲說道，語氣竟是不可思議的柔和，“以後要走我也不攔你。”
    卓安當場傻掉，呆呆地望著氣氛極度不正常的兩人，“你們，那個……”
    寧越也驀地抬起頭，想從那雙永遠幽黑深邃的眼中讀出那人的真實想法，目之所及，卻仍是一片深海般的寧靜。
    於卓塵哼了一聲，重新回到了大少爺的狀態，毫不留麵子地敲著桌子指著寧越的碗前道，“嘖嘖……都滴到桌子上了，你吃東西怎麼這麼粗俗不堪這跟你的臉可毫不相符啊……還有，那天叫你起床發現你被子上好像有類似的痕跡別跟我說是你躺在床上吃桂圓蓮子羹，不然我——”
    “……這你都能猜到？”寧越放下勺子，一臉震驚。話說他一直喜歡躺在床上吃東西，雖然不是什麼好習慣，但確實很舒服愜意……
    “這是你作為一個不堪行為被揭露的人該有的反應嗎？”
    “我哪裏不堪了，不就是在床上吃桂圓蓮子羹麼，”寧越瞟了一眼正把玩玉鈴的卓安，“卓安都有跟我一起吃。”
    此話一出，立即引起卓安的大聲抗議，“寧越你為了他就這樣把我賣掉啊太狠心了……而且最先是你提議在床上吃的，沒錯，是你引*誘我的。”
    “那就是共犯了。”於卓塵說得優哉遊哉。
    “哎寧越，不然等回去你把他也引*誘到床上算了，這樣他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卓安很認真地轉向旁邊的少年。
    “……卓安，你這話貌似有歧義誒……”
    “啊，哥你看他臉紅了。”
    “咦，就是啊……”
    “你咦個鬼啊，我把不得趕緊回去離你這變態遠遠的。”
    “還在紅。”
    “嗯。”
    寧越縮在椅子上捧著碗，小口啜飲著，翻了個白眼過去。熱氣騰騰中，對麵於卓塵的臉雖然有些模糊，但那欠揍的表情所產生的氣氛還是清晰地一絲絲傳了過來，若是他不開口說話，天天對著這樣一張無可挑剔的臉倒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除了麵對他時，心裏的那一絲悵然。
    燈火搖曳，月露微涼。三個如詩般的人兒，卻坐在街邊的小吃攤吵成一團，桂圓蓮子羹的香氣暖暖地縈繞著。寧越含著一顆桂圓，看著對麵人那傲氣而美好的眉眼，覺著這樣真好，很安心。仿佛自己在遠離那些陰謀殺戮，那些權力紛爭，在一點一點接近那無法企及的光。
    一旦感受到了從未觸及的溫暖，便會舍不得放開。
    寧越緊了緊手中的碗，仰起頭，第一次笑得內心一片澄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