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子，喂，你死了哦。”男孩笑著認真地看著桐子，兩個小酒窩若隱若現。
    桐子看著鏡子一片空白，淺淺地應了一聲。
    “阿烏，你是來接我的？”
    男孩嫩嫩的小手將桐子的碎發捋到後邊，牽起女孩的手，緩緩地消失。
    “小桐，我帶你走。”
    “阿烏，你現在是哪個阿烏？”
    “還是那個阿烏，喜歡桐子的阿烏。”男孩溫柔地說著，漂亮的眼睛彎彎。
    桐子抬眼看了看男孩，“阿烏，今天你沒有一身血紅的樣子。”頓了一頓，又說：“很好看。”
    “是麼？我向來這麼覺得，要不是以前得陪某個小傻瓜，我才不會穿得跟吸血鬼一樣。”
    “是我麼？我有時候也會喜歡那個樣子麼？喜歡血紅的衣服？甚而是喜歡血？”桐子忽而抬起頭，大眼睛水水地看著男孩。
    男孩摸著桐子的手頓了一頓，“不，不是，小桐怎麼會喜歡那些。”
    “可是，我對我死的時候的事根本記不得了，一點都想不起來，我，我到底是怎麼死的？阿烏！阿烏！”桐子這樣說著，忽而抱著頭，感覺像是有錘子一下一下猛猛地敲著腦袋，眉頭痛苦地糾結在一起，禁不住在地上滾來滾去。
    男孩這個時候臉上的笑容瞬而消失，麵無表情，不急不緩地走過去，掐開女孩的嘴巴，拿起一隻玉碗，舀起旁邊鍋子中的水，強灌下去，女孩逐漸平靜，臉上的表情一片迷茫。
    男孩看著，有些不忍，但不過一瞬，又繼續灌了下去。
    “小五！”
    男孩聽見，忙把玉碗放回原處，整了整衣服，方才站起，甜甜地叫了一聲：“孟婆姐姐。”
    “小五，你在幹什麼？”
    “哦，我在幫瞳公主喝孟婆湯。”
    “是麼？我怎麼看見你像是在灌公主喝呢？”孟婆兩條柳眉微蹙。
    “我們鬧著玩而已。”男孩的臉這時淺淺地紅了一些，映襯得兩個小酒窩更加可愛。
    “唉唉，跟你開玩笑而已，怎麼又臉紅了。”孟婆眉頭鬆開，也笑了打趣男孩。
    男孩臉更紅了。
    看著男孩，孟婆不好再說什麼，又換了個話題：“小五，那就是瞳公主？”說著就向男孩身後看去。
    “長得好漂亮！真像個洋娃娃，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精致的女孩子，一點也不像傳說的那樣是個小瘋子。”
    男孩這回並沒說什麼，隻是淡淡地笑。
    “小五，不把公主扶起來？冥殿這麼陰冷，尤其是這仙人轉世的入界更是冰的我都不敢呆久了，公主能受得了麼？”孟婆說著又看看公主，準備去扶。
    “不用，孟婆姐姐，我們很快就要下去，不用勞煩你。”男孩的臉在觸到孟婆的袖子時臉更是通紅一片。
    “這樣好麼？”孟婆擰了擰帕子又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耽誤小五了，我和清流的事多虧了王子，結婚時一定給你和公主留著位子，已經因為我耽擱了這麼長時間，你們快到時辰了。”
    “是麼，你和大哥要結婚了。”男孩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緩緩地鬆開了袖子，“那恭喜大哥和，和——嫂嫂了。”說著慢慢地轉過身，背影一片黯然。
    “呃——”倏而男孩的身子倒下。
    對不起。
    “孟兒，好了麼？”暗處慢慢走出一道影子，高大卻不失纖細，舉手投足自有一股風度。再看逐漸現在光亮中的臉，端的是風流倜儻，器宇不凡。
    “恩，清流，我們這樣做，小五會不會生氣？”
    “現在也隻能這樣，上一世他就沒喝孟婆水，這樣下去不過是大家更痛苦。”說著又拿起玉碗也灌了下去，直灌了兩碗，方才罷休。
    這時，兩人又去找那公主，卻發現那公主早已不見。
    “公主呢？”孟婆禁不住冷汗涔涔。
    “早被你們害死了唄。”
    空中乍現一團雲霧，雲霧漸消，從裏麵走出三個人來。隻覺得一瞬這昏暗的入界台耀眼非常，流光溢彩，仙氣繚繞。
    一白衣公子先走了出來，隨著白衣公子的動作，衣服下擺的一株紫色的罌粟也跟著搖曳鮮活。轉過頭來，一雙紫瞳慵懶地似合未合，似睜未睜，卻平添了萬般情思。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淨流世子和孟婆姑娘這一對苦命鴛鴦啊。”紫瞳倏而轉向那地上的男孩，“呦，地上還躺著一個小五。”說著拿腳踢了踢。
    “上仙，你——”
    “怎麼了。”紫瞳微揚，嘴角挑起，雖是笑著，卻透出一股冰冷。
    “不敢，上仙。”淨流觸到那股冰涼，不由得低頭，拱手作揖。
    “罷了，阿紫，時辰已經過了。”一道聲音和緩地響起，很溫柔，很舒服，讓人隻覺得潺潺好像溪水，暖暖仿佛冬陽一般。
    淨流感覺一陣清風拂過，一個白衣仙人擦肩過去。背影看起來清清冷冷，卻無故讓人覺得溫暖，可以讓人依靠。
    “敢問幾位上仙下凡所為何事？”淨流覺得這個時候三人出現得奇怪，便向孟婆使了個眼色。孟婆隻好猶豫著輕輕地問道。
    那白衣仙人頓了一頓，並沒有轉過頭來，隻是拿起玉碗舀起孟婆水淺淺抿了幾口，溫溫地開口道：“淨流世子，孟婆姑娘，這不是你們所該知道的事情。”白衣仙人又接著慢慢喝完，才又開口：“公主剛才不小心自己滾了下去，兩位不必太過驚慌。我們時辰已經到了，就先行一步。”說著便跳了下去。
    那紫瞳懶懶地哼了一聲，也草草地灌了幾口，往那小五身上踹了一腳，踢了下去，自己方才下去。
    最後一位仙人看著幾人跳了下去，也喝了孟婆湯，一聲未響跳了下去。
    淨流世子和孟婆兩人靜靜地往下麵望了許久，心中莫名地不安，久久不能平複。
    入夜，入界台邊一片清冷，寂靜無邊。
    一道人影站在孟婆湯前，用手掬起一捧，捧入口中。
    “嘖嘖，看起來清洌洌的，喝起來怎麼有股苦味，我還以為這麼多年來，那孟婆的手藝總會有些長進，唉唉，果然還是個花瓶！不過這年頭，花瓶也倒有些花瓶的好處。”說著又喝了幾口，好看的眉頭不禁皺起，“不喝了，不喝了，難喝的要命。”
    人影忽而拉長，長的有些過分。一頭即膝烏發隨著夜裏的微風輕輕浮起，繚繞在一起，如夢似幻。
    “嗬嗬，大家已經都走了麼，我是不是太遲了。都怪那司命小兒，死也不肯告訴我一個字！隻會說個天機不肯泄露——天機，天機不肯泄露個鬼！若是苦了我，有你個司命小兒好看的。”
    因為喝了那孟婆湯，腦袋暈暈的，搖搖晃晃地到了邊上，傻笑著喊了一句：“我來了。”便跳了下去。
    夜，一直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