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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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過去了,府內一切如常,一日三餐外加宵夜,珍饈美味在清煙看來不過如此,那個始終不出現的人,象團濃霧,怎麼撥也撥不開,下人們除了恭敬的招呼,其餘一概都是:“師長回來您就知道了。”一語帶過。
桔香倒比清煙精明許多,在下人堆裏很自然的混熟了,這丫頭的生存能力倒不是一般的強,黃嫂,錢叔的一通亂叫,嘴甜的抹了蜜,隻是依然探不出任何口風,下人們如獵犬警覺且敏銳的就能辨察出桔香的意圖,打著哈哈就把話搪塞過去。
“小姐,這家主人是做什麼的,家裏下人嘴緊的象貼了封條,我怎麼繞都繞不出一點蛛絲馬跡。”桔香擺弄著茶幾上的火柴盒,一根接一根,擦的火星亂跳,時不時弄出滋拉的聲音,讓人聽了心煩意亂。
“別再擦了,這聲音聽著刺耳,兩天過去了,明天那位師長應該就會回來了,再等一日怕什麼,明天再不回來,咱們也有借口回去了。”清煙身上穿著白色繡菊紋的對襟收身上衣,和同色的過膝裙,腳上的鞋是半高跟的,這一切都是那位師長讓人準備的,先前來時穿的學生服早已洗淨被下人們收了起來。
門外的雜亂聲直直傳了進來,錢管事誠惶誠恐的回道:“楚小姐在屋裏。”
回話間,門已打開,那天的那名軍人啪一聲行了個軍禮,眼望前方,滿臉急色。
“請楚小姐跟我們走一趟。”軍人說完,不由分說一個請的姿勢伸了出去。
“去哪裏?”清煙和桔香對視,莫名的恐懼又攀升起來。
“去了您就知道,請您快點,時間不等人。”說完軍人擦了擦額前的汗,汗水滴在手背上,晶瑩剔透,清煙頓感此行事情重大,不便再胡攪蠻纏,挺直了身子向門外走去。
又一次登上來時的汽車,更覺忐忑,軍人坐在司機的旁邊,清煙和桔香坐在後座,兩旁的景物向後倒的飛快,路邊的人群早被驅散,這輛車的前麵另有兩輛車在開道,清煙心內急的如一團火,燒灼的整個口腔中泛著枯枯的焦味,為何如此興師動眾,到底是什麼事?
車停在中西醫院的門口,這家醫院是省城最大的醫院,清煙被請下車時,看到的是醫院外停十來輛軍車,來來往往的軍人一路小奔,不知在忙些什麼,不一會又看見擔架一個接一個的抬了進去。
前座的軍人急著向前,又不時回頭照看著清煙主仆二人,在人群中穿梭,時不時有受傷的士兵尖厲的梟叫,低哼的呻吟,這裏人間與地獄隻相隔一線。
過道上擺滿了病床,剛截過肢的傷員悲鳴的哭聲,回旋在上空,路過的人皆不敢駐足,愴惶的離開,也有境遇相同者,不覺哭聲震天,過道裏如同煉獄墳場,四下裏的血腥味一浪浪的翻滾上來。
“閉嘴,堂堂七尺男兒,馬革裹屍,為國家盡忠盡孝,娘們似的嚎什麼!?”一聲炸雷從空中劈了下來,清煙和桔香緊貼著身後的牆進退兩難,忍不住看了眼說話的人,正是那天在尤先生處見過的刀疤臉,軍裝上星星點點的血跡,臉上斑駁的黑跡,左肩處已豁開了條口子,雖不深,但依舊有隱隱的血色印了出來。
“老三,讓大家發泄發泄,堵在心裏更傷人。”刀疤臉的身側走出一個人,清煙離的遠瞧不大清楚,待走近時,愣住了,這是青眉山上的二當家,當年有過數麵之緣,如今也在軍旅中效力,這個老三應該就是把自己氣下青眉山的三當家,他們中誰是師長,難道是他?
清煙的眼睛開始四處搜尋,當年一別,他走的匆忙,末了隻有幾句慷慨激昂的臨別贈言,此後用子彈做的心,一封廖廖數語的信,從此音訊皆無,而此刻在淩亂不堪,狹窄擁護的方寸之地,會有他的身影出現嗎?
老二的眼神淩厲的向四周掃過,而清煙卻不想與之相碰,拉了拉桔香的手,雙雙低下頭,堪堪躲過那道目光,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清煙終於忍不住抬起頭,恰逢一雙高筒軍靴走到麵前,向上望去,一身戎裝,英姿颯爽,在這一幹蓬頭垢麵的人群中,絕世而獨立,戴在頭上的軍帽半掩了睿智的前額,紮在腰間的皮帶,將他清健的身形勾勒的更為英武,帽沿下的雙目深邃如清泉,汩汩流動出的是久未謀麵而傾瀉出的波光掠影,英挺的鼻梁卻配著他嘴角展顏的壞笑,整個人有些痞氣,卻依舊威嚴不可侵犯,那股子痞氣僅在清煙眼中閃了一下,又斂去。
“怕嗎?”聲音裏有幾不可聞的顫音,隻是那一點點就暴露出他內心的激動與不可抑製的興奮。
“怕什麼?”清煙嘴角噙著笑,整個人象泡在舒適的溫泉中一般恬靜,是他搗的鬼,除了他還有誰會這樣神神道道的,外人眼中的威武,卻還保留著捉弄自己的小伎倆,擺脫不了的孩子氣。
“那就好,不怕我。”兩人的對話讓外人費解,彼此聽來,卻如此的親近,還有那麼點點繾綣及小小的曖昧。
“報告展師長,傷員已全部安置好了。”勤務兵行了軍禮,煞了風景。
“知道了,讓院方不惜一切代價給予最好的治療。”展梟鵬收了溫柔的眸光,眼內又散發出鷹隼般的銳利,臉上取而代之的是軍人的威儀,隨後走向每個病床對傷員們一一探視。清煙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跟著他,如同元首攜著夫人做慰軍探望似的,他連一句叮囑都沒有,任憑自己跟在身側,所有的人把這一切都視為正常,沒有人用詫異的眼光詢問這多出來的女子是誰。
“展師長,等我傷好了,還要跟您上陣殺敵。”
“展師長,這輩子我生是您的兵,死還是您的兵。”
“展師長,我沒了一條膀子,還有腿,還能打。”
清煙耳中聽到的都是這樣的聲音,展梟鵬究竟有多高的威望,使得這些兵卒們肯為之誓死效忠,他天生就是將帥之才,那小小的青眉山終沒能困住他,他有鯤鵬之誌,必能鷹擊長空,這幾年來,他經曆了怎樣的戰火洗禮,穿越了什麼樣的炮火硝煙,這身戎裝見證了他從梟雄走向英雄的艱難曆程,清煙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與他把酒言歡,故人重逢,當是何等的快意。
走出醫院的時候,晚霞滿天,太陽在天際的邊緣上緩緩而落,晚風中有說不清的諸多味道,清煙隻在其中聞到了一種,身邊這個男人身上特有的沙場上帶過來的硝煙味,也許旁邊的從人也帶著這個味道,隻是他身上的更為濃烈,更讓自己記憶深刻。
車起動了,桔香被安排在後一輛車上,小丫頭還有些不高興,可麵對荷槍實彈的軍人,她的不滿怎麼也不能任意妄為的脫口而出,這位展師長看似和小姐十分熟絡,可偏偏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小姐也有瞞著自己的時候,桔香有點委屈,更有幾分醋意。
“意外嗎?”車內的展梟鵬解開了風紀扣,將帽子拿了下來,放在膝上,目視前方。
“相當意外。”清煙與展梟鵬來來回回的交手數次,對他從未有過畏懼感,林中初見是厭惡,旅店再見是痛惡,逢他搭救是感悟,上山教課是憎惡,自己院中最後一麵是突兀。
“我是不是挺可惡的,和你相見沒有一次是用正常的方式。”展梟鵬又把手上的皮手套脫了下來,一指指的理順了,在手中把玩。
“習慣了,這次也隻能怪自己笨,這麼拙劣的方式也隻有你才會興致高昂的拿出來賣弄,哪個師長能象你這樣無聊。”清煙忍不住的還是笑出來,隨後臉又拉長下來,一臉的不高興。
“怎麼又不高興了?”展梟鵬迎合著清煙的笑臉上滿是笑,那笑還未完全打開,又看見對方一臉的不高興,很是莫名其妙,一下子臉又緊張的繃了起來。
“我被你當棋子耍,還要笑臉相迎,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你股掌間的一枚棋子,怎麼安放隨你心意?”清煙的不悅,讓展梟鵬多日來剛鬆懈的弦又一次被拉了個滿弓。
車在拐彎處轉了個大弧度,車內的人身體不由自主的向一側傾斜,清煙的身體無法控製的貼在了展梟鵬的肩上,展梟鵬盡力撐住身子,讓清煙整個人貼向自己而不至受傷。
過了彎道,兩人坐穩,清煙的臉有些紅雲浮上,剛剛自己忍不住抓著展梟鵬的臂膀人也完全靠在他的手臂上,這太過親密的動作雖萬不得一,也令人難堪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