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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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各懷心思的枯坐一會,展梟鵬自懷中掏出那隻嵌瑪瑙鎏金官用鋼筆遞了過去。清煙遲緩的接了過去,問道:“這是做什麼?”
“我身無長物,這支筆是家父留給我的,就當做做紀念,望你不棄。”展梟鵬灼熱的目光望著清煙,那裏麵包含著太多的不舍與不願。
清煙望了望那隻筆,又望了望展梟鵬,不收,在這個時候這麼做,顯然是不合時宜的,收下吧,這又算什麼呢,清煙踟躕之間,展梟鵬已將筆塞到了她的手中:“怕我回來娶你嗎?或許這一去再也回不來了,槍炮無眼,滿足下我的願望吧。”
還在猶豫中的清煙聽他此言,心內一酸,手不由自主的接了過去:“展梟鵬,即使我再討厭你,再不待見你,但此刻我隻有一句,前途堪憂,萬事珍重!”
“這麼說,你心裏還是存了我的,否則我的生死你又何必在意。”展梟鵬明知清煙對自己無意,還是說了兩句輕薄的話,做調節氣氛也罷,做心理建設也罷,隻想再看看清煙千變萬化的表情。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什麼時候才會變正經。”清煙剛剛還有掉淚的欲望,一下臉色就由苦變氣,一層薄怒罩了上來。
“煙兒,清水鎮也沒幾天太平日子了,若真有打起來的一天,你務必保重自己,或者找個能保護你的好男人嫁了,隻是在這配的上你的男人幾乎找不到。”清煙被展梟鵬這一番話說的情緒又低落起來,這個男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麼,他話裏的左右為難自己又如何聽不出來。
“天快亮了,你快走吧。”清煙已有些把持不住自己,怕說著說著就掉進了對方不經意設的陷阱裏,夜裏的頭腦本就不太清醒,萬一一個衝動做出不理智的事,還是就此別過吧。
“我要去追隨北閥軍了,若這裏真的待不下去,你可隨時來找我,不過兵荒馬亂,你要事事小心,不要再耍小姐性子,該收斂的就收斂些,等找到我,再怎麼使性子都使得。一路不方便,就扮了男裝,把頭發絞了,不要再象上次那樣,一眼就看出你是個姑娘家,還有你那個丫頭不要輕易帶在身邊,她那個性就是唯利是圖,你不常出門,小心被她使了壞,凡事多看多想,逢人隻說三分話,還有那個楚神醫,是個心機極重的人,看的出對你也是有意的,隻是這人你鬥不過,千萬不要讓他做你的夫婿。”展梟鵬一下子絮叨起來,象是要把一輩子的話都在這會全部交待,他實在是不放心,心裏下了決心,一定要為自己打下一片江山,有了官職,就派了人來接清煙。
清煙原本就被展梟鵬說的心內淩亂,又被他這番話說的幾乎忍不住要落了淚,偏又曉得這淚是萬萬落不得的,這一落,更是要讓展梟鵬有了想法,就算不是自己對他有意思,也無法解釋這莫名其妙的淚。
“快去了吧,我送你從後院角門走。”清煙輕輕的推了推展梟鵬,眼色中萬分焦急,天快亮了,若被來來往往的丫環下人們看見真是百口莫辯。
“不用了,我不想讓人看見,汙了你的清白。”展梟鵬終於沒忍住,握了握清煙的手,清煙一時抽又不是,不抽又不是,隻在他的手掌間掙紮了幾下,低著頭歎了口氣。
展梟鵬趁她低頭的間隙輕靈一動,人就沒了蹤影,清煙再抬頭時,人已走了,清煙張了張嘴,想說什麼,還是咽了下去,本來兩人的緣來的就古怪,如今這一分離,怕就是永別,可他臨行前的話,又讓清煙噓唏不已,他對自己終歸都是好的,雖然時不時的捉弄一下,可從來都是規規矩矩本本份份,極為尊重的。如果真有一天,聽聞他的噩耗,清煙搖了搖頭,不肯想這樣的事,其實他真算得上是個正人君子。
秋天在萎靡的狀態中慢慢過去,其間隻有一件事,讓清煙激動了好一陣,展梟鵬走了五日後,下人們去風庭縣城辦貨,回來大肆宣揚了所見所聞,前兩日風庭縣城的城樓上懸掛著兩具屍體,身上被捅了八八六十四洞,身上貼著,斯文敗類,以死謝罪的標語。大夥都猜可能是采,花賊,可也沒聽說最近有哪家閨女被糟蹋了,又有人認出來這兩人是青眉山的土匪,可又查不出被誰殺的,縣衙裏聽這事早就戒備起來,帶了人馬去剿匪,這一去,猜怎麼著,人去樓空,蹤跡皆無,青眉山上別說人,連隻狗都看不見,剿匪回來沒抓著人,就隨便逮了幾十個百姓回去湊數,順便又榨了一回油水,那些沒錢的可倒了黴,過兩天就要當土匪在菜市口砍頭,作孽啊,這些貪官汙吏,又給自己加了一道政績。
這話桔香回來原原本本的轉述給了清煙,桔香是家裏最清閑的幾個下人之一,慣喜歡聽故事說人非,而且還喜歡把聽來的事都說給清煙聽,一是她這人就喜歡講話,二來也是討好小姐的一種方法,雖然明知清煙不是個愛聽是非的人,但總是揀些不一樣的事情給清煙解悶。
手中的筆已經把玩了多時,清煙知道城樓上的兩具屍體必是在山上挑唆老三的人,展梟鵬那晚就說要為自己報了這個仇,果然是報了,清煙突然覺得有些想他,他在的時候,自己恨不能永不再見,真正他走了,卻又有了念想,是不是日子過的太平淡了,太寂寞了。
臨近春節的時候,楚墨言帶來了外麵的消息,天下大亂,北閥軍和軍閥混戰的局麵已全麵展開,他和學生時代的同窗聯係了,準備舉家遷去上海,過了年後就要開始著手準備,那邊也置了房子。
清煙看著窗外飄零的綿綿細雨中夾雜的小雪點,呆呆的出神,冰涼的水滴從房簷上滴滴嗒嗒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枝葉早已凋零,陰晦的天氣挾裹著陰冷的濕氣,觸麵生寒。
上海離清水倒並不遠,她是個沒出過遠門的女子,就算學了地理這門課,也並不能算準中華民國的版圖到底有多大,北閥軍現在打到了哪裏,展梟鵬跟的是哪位大帥。想到這,她不由笑了起來,自己莫不是傻了不成,難道還真的想去找他嗎?或許去了上海看見十裏洋場,花花世界早就把他拋諸腦後了,隻是不知道靜軒他們是不是會同往。
中秋以後,岫妤和清煙除了在學堂內還說上幾句話,私下裏已是不大來往了,靜軒因幫著三哥贖出雲娘的事,兩人還時常走動,隻是即使是他來了楚府,清煙也不再出來相見了,她怕這愛是顆毒藥,毀了她和岫妤的友情,這是萬萬不行的,更怕靜軒心裏到底喜歡的是誰,若不是自己,那真成了清水鎮最大的笑話,故此,清煙越發覺得日子難挨,被爹爹的安排欣喜的一夜未曾合眼,到了天亮時,開始翻看自己的東西,拿了這件又放不下那件的整理。
“小姐,老爺說過完年再收拾,這離過年還有一個來月呢,您這收拾的也太早了吧。”桔香本就是個懶丫頭,聽說可以去上海,心就飛的不知去了哪裏,想跟小姐坐下來泡壺茶,弄點瓜子花生之類的小食細細打聽打聽,誰曾想清煙卻給她弄了這麼些事情,
“我也不過是收拾些書籍字畫之類的,反正也都是平時用不上的,你就別羅嗦了,快幫著收吧。”清煙不去理會撅著嘴的桔香,一本本的翻看可以收拾的書本。
十二月的福州,暖意融融,不見一絲寒意,剛剛打下福州的北閥軍,還在休整當中,在短短的兩個月裏,眾人見識了展梟鵬的驍勇善戰,思路敏銳,頭腦清晰,戰略布署更讓上司刮目相看。自己帶的一幹人馬從原來的三百多人,現在僅剩百十來人,而且大多都打散在各營內,一直追隨在自己身邊隻有孫賢達和陸老三,此刻陸老三膀子上纏著紗布,那場福州惡戰中,他的左肩頭處為展梟鵬擋了一槍,展梟鵬也在這兩個多月內由小小的排長晉升到了營長的位子,隻是現在他手中握著一方白色錦帕,想著遠方的人,久久不能平靜,這場戰還有多久,年關將至,清水鎮裏的她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