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們三三兩兩地坐在籃球場邊看男生們打球，紀夕盤腿坐在地上，身邊是連體育課的自由活動時間也被拿來背英語演講稿的語薇。
    “改行當拚命三娘啦。”紀夕調侃。
    “別提了。”語薇的臉上寫著“心塞”兩個大字。“上課的時候得聽課，不然作業不會做。自習課的時候得做作業，不然作業做不完。”
    “就是，才開學不久，老師就布置那麼多作業。”
    “畢竟也高二了。前幾天我剛和程墨商量著把稿子寫了出來，現在要背還要配合，眼看這周五就要比賽了，日子過得跟打仗一樣。不說了不說了，我得趕緊背。”
    男生們倒是寬心，豬扒平時不喜歡男生打球，所以他們得抓緊體育課的時間。紀夕看不太懂籃球，隻知道看投籃進沒進。以前還被紀晨硬拖著一起看NBA，美其名曰“為了能跟以後的男朋友有共同話題”，但是紀夕看了半天，疑惑地問，“為什麼這些人除了身上的號碼牌不一樣以外，長得都一模一樣啊？”在紀夕第六次指著霍華德問紀晨這個人叫什麼名字時，紀晨揉了揉太陽穴說，“算了算了，你還是去看偶像劇吧。”程墨在白色短袖T恤外麵套了黃色球衣，一杭直接穿著綠色球衣。其實男生穿球衣還是很好看的嘛，紀夕心想。但是再看看其他男生……算了，還是得看臉，紀夕不禁想嘲笑自己的外貌協會。
    程墨衝別的男生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打累了，換下場休息。紀夕看著他走到籃下拿起礦泉水喝了兩口，然後朝她們走過來。紀夕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眼睛不知道看哪裏好。程墨走到語薇旁邊坐下，“這麼認真。”
    語薇抬起頭來一笑，用比平時嗲一點的聲音說，“沒辦法呀，以免拖了你的後腿。”
    “我也還沒背熟呢。”
    紀夕假裝不在意地看著場上打球的男生，聽著程墨和語薇說笑，心中失落。本來以為有了那點交集已經可以算是朋友了，他走過來的時候一定猶豫都沒有猶豫，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語薇那邊吧。畢竟他們才是“戰友”，而自己，大概就是個成績不好需要被指導的普通同學。
    “熱死了。”一杭抱怨著走下場來，一屁股坐在紀夕旁邊的空地上。
    看他滿頭大汗，紀夕問“要紙巾嗎？”
    “不用了。”說著抬起頭喝了口水。“今天下午要排練？”
    “嗯，有活動課都得去。”
    提到排練，紀夕的心情更複雜了。升上初三後因為學習壓力，直到現在都沒怎麼練習舞蹈，能再次站在大大的落地鏡前，心裏還是有著小小的雀躍。前天第一次排練的時候，紀夕拿著紅扇看著鏡中的自己竟然有些緊張，雖然高中的舞蹈房比初中的更老舊些，但是久違了，這樣的感覺。不過以前都是大家在一起練習，這次要獨自麵對雙言，紀夕的不自信又開始纏繞蔓延，束縛得她手腳都仿佛伸展不開。
    -
    “紀夕，你暫停在這裏的動作如果把腰再挺直些，左手再往下彎些應該會更好看。”雙言笑著回頭對她說。
    “啊啊，好。”照著雙言的建議調整了姿態。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句話一定是為黎雙言量身打造的。為什麼相同的動作，她做起來就那麼好看呢，紀夕在後麵呆呆地看著她。雙言獨舞部分的動作，自己也偷偷練習過，但是不管怎麼做都感覺欠缺了些什麼。如果說雙言是自信大方的白天鵝，自己一定是灰頭土臉的醜小鴨。
    光顧著看雙言，音樂轉換時，自己都忘了接上動作。
    “紀夕，怎麼了？是不是練得累了。”
    “沒有沒有。”紀夕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就是想去下溷藩……呃……廁所……”
    “也差不多快下課了，要不今天就到這裏？”
    “沒關係，我回來之後我們再來一遍吧。”
    紀夕把紅扇擱下，跑到門口卻撞上了一杭。
    “你怎麼過來了？”紀夕揉著額頭問。
    “程墨和林語薇被英語老師叫走了，不能跟你吃晚飯了，叫我來說一聲然後跟你一起吃晚飯。”
    “哦……”他們又一起行動了，英語老師還真是善於給程墨製造各種和女生獨處的機會。雖然是師命難違，紀夕還是有一種語薇為了程墨和英語比賽拋棄了她的感覺。他們兩個英語都那麼好，又一起參加比賽，應該會有很多話題聊吧，肯定不會像上次跟自己一起去重默的時候那樣，一句話都要在心裏斟酌幾遍才能說出來。
    “紀夕怎麼了？”雙言聽到門口的動靜，走過來詢問。“一杭？”雙言的語氣又驚訝又欣喜。
    “我先去廁所……”紀夕又想起那天晚上雙言告白的場景，這種時候自己明顯是個超亮電燈泡，還是不要在這裏妨礙他們好了。
    回來的路上紀夕還一路忐忑，自己故意拖延了時間，他們應該談完心了吧？
    正想走進去，卻聽見雙言帶著哭腔，“到底為什麼？還是說你喜歡紀夕？”紀夕趕緊收回邁開的步子，靠在牆上，卻又忍不住偷偷往裏邊看。
    “你別把問題扯到別人身上去。”一杭的聲音冷冷的。
    “那問題是什麼？”
    “你真的不知道嗎？”聽上去有些無奈。
    沒有回答。
    “初三上學期把程墨追到手，在離中考隻有兩個月的時候又毅然提出分手，黎大主席，這麼快就忘了自己做過的事了嗎。”
    雙言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一杭。
    “你知道那個時候他有多難過嗎？有多消沉嗎？被各科老師談了多少次話嗎？連保送資格的考試都沒過嗎？幸虧他底子好，不然你以為他還能考進文瑞嗎？”
    這就是一杭不喜歡雙言的原因？聽著一杭的聲聲質問，紀夕的眼睛也因驚訝而不自覺地睜大，心中轟隆一聲，不知道什麼地方坍塌了下去。升上高二不過半個多月，已經聽到了那麼多精彩的對白。此刻腦海裏有太多碎片，紀夕理不出思緒，拚湊不出形狀。
    黎雙言在初中時追過程墨。
    黎雙言在中考前甩了程墨。
    黎雙言現在喜歡江一杭。
    江一杭不喜歡黎雙言。
    江一杭現在是程墨的同桌。
    江一杭……江一杭初中時是程墨的同班同學？初中的時候紀夕還不認識一杭，到高中認識了之後也沒問起他初中的事。
    紀夕終於知道為什麼前天中午她說出“黎雙言”這個名字的時候，正在寫作業的程墨突然停了停。印象裏高中以來，程墨一直是緋聞不斷，卻沒看見他和哪個女生在一起。也是，和黎雙言那樣優秀的女生交往過，大概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吧。
    雙言被問得說不出話。紀夕趕緊往後退了七八步，深呼吸之後拍了拍自己的臉，調整出自然一點的表情，裝作剛從廁所回來的樣子，邊進門邊說，“不好意思剛剛在路上碰到熟人，說了幾句話所以回來晚了。你們在聊什麼呐？”這話一說紀夕簡直想打自己一巴掌，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雙言的眼睛有些紅，紀夕趕緊又接上一句，“雙言，我們要不再來一遍？”
    下課鈴早就已經打過了。“沒事，今天就到這裏吧，明天繼續。”雙言還是笑得一臉標準。
    走在路上，紀夕不知道應該做什麼表情說什麼話，索性低著頭沉默不語。
    “你都聽到了？”一杭開口。
    “沒……沒有啊……”
    “舞技不好演技也爛。”
    “我跳得真的很難看嗎？”紀夕轉過頭癟著嘴看他。
    “放錯重點的功力倒是不減。”
    “說起來我好像真的沒有問過你初中的事情。”
    “是啊，一點都不關心我。”
    “你初中跟程墨同班哦？”
    “嗯。”
    “然後呢？”
    “還有什麼然後。”
    “說說嘛，你們初中時候的事情。”紀夕衝著他眨巴眨巴眼睛。
    “你隻是想聽程墨的事情吧。”一杭白她一眼。
    “都聽都聽。”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常去的麵館門口，“來來來，小姐姐請你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