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烈馬一程踏春秋,覆水山河情難收 第085章 遙途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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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弄塵駑馬奔走了幾裏,快要出城。隻若不是狂奔,她還能駕馭到了這匹悍馬,比起初始的生疏,是進步不少。自上回從馬上摔入湖中,落得七葷八素,硬是沒有給她警醒,她倒是越發對這騎術起了興致,這便捎了悍馬就徑直出遠門,也隻是因圖它個方便。
邊城酒樓此時顯得有些荒涼,不知是不是這郊區,本就生意慘淡,來往客人極是少,好似過了那麼久才見有她一人前來。
掌櫃出門相迎打量了她幾眼,心下卻不由得覺得奇怪,她怎會孤身一人出行,膽子卻是好大!月色半照她白皙的膚色,高鼻櫻唇,儼然一副疆塞人的模樣,念她是女子不再有心妨,不明為何她始終蒙著眼睛,這會兒沒等弄塵開口,卻是勸道:“姑娘,還是不要再在這兒逗留了,我奉勸姑娘早點離開這兒。”
弄塵有些不明詫異,她著實想住一宿再走,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哪趕得了路?她倒是想問為什麼,這酒樓總不至於滿客吧?
然而這話才一落,那不遠處林子裏馬蹄聲聲逼近,沒有須臾,幾個黑甲兵士已然下了馬車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分不清是哪國的官兵,雲國裏頭卻有這些打扮陌生的人出入,有幾分狐疑,不過是徑直下馬,不瞬就衝進了客棧急急忙忙。掌櫃的心口一提直覺不妙,知道這個點就準時來了,對著弄塵揮手不耐煩得輕聲喝道,“姑娘聽我的,趕快上馬,趕緊走!!”
弄塵見掌櫃如此慌張尾隨著士兵們進了客棧,心頭一陣莫名,這掌櫃的怎就欺弱怕強,偏偏她一個姑娘家不給通融,那一群彪悍的兵士卻是給了方便?!
然而在兵士們幾個進了酒樓之後,馬車停在外麵,隻是影影約約中卻是聽到哪裏傳來哭聲嗚咽……
弄塵越發覺得在這夜色裏背後一陣陣涼意傳來,她不過回眸,卻看到馬車簾後探出一個腦袋嗚咽如泣,是個年輕女孩,神色驚慌痛楚,女子稍稍得拉開馬車簾子,這會兒,弄塵倒是真被驚著了——這幾個年輕女子被綁在馬車之中嚴嚴實實…她們哭著喊著,眼神急切聲音輕如蚊咬,聽不甚清晰,被綢帶封著口,根本說不清話。
弄塵根本就沒有多想,見那車座前空無一人,卻真是有了包天的膽子,想神不知鬼不覺就放了她們。她躡手躡腳就爬進馬車,幾對眼睛瞪著她喜極而泣。一陣一陣濕冷發黴的氣味撲鼻而來,她不知道她們被關了多久,又是什麼組織,竟在大雲裏作惡還如此猖狂!她解下一個女子嘴裏的紗布,透了一口氣,那女子卻不由得失聲悶哭起來,轉而急切得扯著她的衣裳道:“姑娘,快救我們出去!他們…要抓我們獻給南弩王!一個月前,我的堂姐……也失蹤了,怕也是遭遇不測!有姑娘逃出來,卻被殺死了!”她描述這一路上的驚恐萬分,衣衫襤褸卻也不知遭受過哪般欺淩,她是不敢想象的。
弄塵不敢抬眼,隻是想繼續解開另外幾個女子身上的繩索,不料,弄塵的眼紗鬆下,一聲一聲尖叫卻陸續散播在空中……
這千鈞一發,竟是有女孩是看清她的眼了。“去看看!出什麼事了!”此時,外頭的兵士一聽馬車似乎又異動,腳步迅猛而來,就是那一聲刺心,讓人心提如懸命!
弄塵心頭一涼,到底是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也不怪她,一般人都會怕。
“你們都聽著,待會兒都不要再出聲。我們就安靜呆著,你們誰識得燕府的路?
“我……隻是如今我們這般可沒有法子給你指路呢!”一個尚年輕隻有十五六歲的丫頭稚氣得道。
“你穿著我的衣裳出去,客棧門前那裏有馬匹,我會引開官兵,你到時候直奔燕府,知道嗎?我會一路留下布屑,他們會前來解救我們。”弄塵沉著心來,一口氣便輕聲吩咐那女子,希望她真能懂得她的意思拯救大夥兒,她心裏也不知道有多害怕,隻是已經脫下緋色官服,披在了那女孩的身上……
“燕府?燕相府?!!”有女子不由輕聲得歎問道,卻不知自己能與燕府掛上鉤,這眼前的怪女人到底是誰?
疑惑未有解,官兵的聲音越來越近,幾乎已然逼近咫尺,這番驚心動魄,不是常人能負荷的!也聽過這群人的殘暴,若是被發現後果是不堪設想,她顧弄塵不是男兒身,哪有什麼義無反顧,她也萬分害怕,隻是她必須得冷靜下來……本是安分守紀的南弩國倒是為何這般挑釁大雲?!不若是有誰在背後教唆搞鬼,恐怕是不可能的吧!這吳水的戰事莫非就是因此而起?
她吹了一聲口哨,叫著那女子趕緊下馬車去騎那匹馬走,那乖乖的悍馬,狂奔而來,她萬分感謝它的如此配合。
偏偏是這時候,那官兵驚喊聲:“站住,你是誰!”
眾人之命皆係在那個女子的身上,下了馬車,滾了幾圈,還沒有回神,聽到官兵的喊聲,她已嚇得屁股尿流,動彈不得,哪還記得弄塵的交代,。弄塵稍然探出馬車,便是豁了出,對著那女人嘶喊:“你快走!!”
其他的,她不敢多說,官兵們看馬車裏的人不太安分,連忙跑過來衝進了馬車。那地上的女子見著這番模樣,總算是有一口氣緩一緩,連滾帶爬,扯著韁繩,半拖著硬是上了馬,看她那架勢好不厲害,從學馬的資質來看,弄塵真的算是差了,人家真的是情急之下也能無師自通呢。
弄臣連忙綁好自己的繩鎖,嗚咽起來,和周圍的女子一般膽怯……
“剛才那女人是怎麼回事!你們誰說!”
“大哥饒命啊饒命,那女孩本想救我們,這不見到大哥就……逃走了……”一女孩機智的道。
“嘴賤!我有叫你說嗎?!不要讓我發現你們搞鬼!”一個巴掌狠扇過那女孩時,女孩的頭撞在了馬車車壁,弄塵和女孩坐得極近,仿佛聽到掌風巨響,震耳欲聾,這一下並不輕,女孩的嘴邊潸然流出血來,那兵士從腰間拿出了刀幣,指著低垂著頭的弄塵,問道:“你,一字不漏得告訴我,方才發生了什麼事,如需有半句虛假,看著辦!這一車十個人,多你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
“就如她說的一樣。”顧弄塵強壓心中驚懼,這些膽識隻是裝來安慰她人的,這回一句話,她的心裏也是七零八落,那句話就是死的威脅啊…
“臭娘們!是誰教的,你這硬骨頭,給我抬起頭來!”夜色中的馬車裏,看不清女子的神情,卻覺得這女孩似是之前沒有見過。她這般怯懦是依然少不了苦頭,一個掌摑更甚,隨即便劃過她的臉,一聲落下火辣染上臉頰,五指紅印,腦袋邊嗡得一響,身後沒有依附,再這狹小的空間,卻徑直翻滾了撲在了別的女孩身上。她已翻過身去,嗚咽起來,幾個姑娘連聲求饒道:“大哥真的是她說的那樣,我們沒有說謊!”
這幾個姑娘也大抵是不怕死的,到了這份還能替人求情,或許是同船渡,人人都知那是什麼滋味,更是齊心。
官兵壯士狡黠,眯起了眼,陰厲的麵色,比這夜色可怕,看這情形,隨即便點了點人頭,既然沒有少沒有多,也沒有太大異常,轉眸看了看發抖的她,卻不瞬消了疑心,想著就這幾個丫頭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便就收了手,卻是一句道:“若是讓我發現你們想逃,就不止是一個掌摑那麼簡單了!”
馬車緩緩啟動,大夥兒不由都鬆了一口氣,這算是躲過了一驚劫麼?,她小心翼翼,撕下絲帶,悄悄從車窗外扔去。這一車的人就指望著那個女孩尋了人來救他們了。
原是不知吳水邊關是如此遠的麼?以為快馬加鞭幾個時辰就到的,到了第二天的午時,她才從窗外聽到隱約人群喧囂,她小心翼翼探出頭去看,才到吳水城門。
她們要去南弩國,卻是要經過吳水邊關的。弄塵想著若是那女孩順利道了燕府傳達了她意,如今的吳水邊關,該是有重軍把守一一搜查來往的人才是。隻是這會兒,她看到的吳水城門,卻是如往常一般放任人自由出入,根本就不怕什麼異國人士前來擾民,到底是這燕慕寒對自己的軍機處信任得很,還是一時疏忽?難道她沒有順利到達燕府,還是她有何不策??
他們已經途經了荒漠,又穿過了很多林野,看到幾番城牆日落,也看到千軍駐紮的賬營,她心頭又恨又急,總想著有人能出現在這兒,可是遙想罷也覺得自己是癡人做夢!一切也皆是因她的肚子已經叫得快不行了,真要餓昏了。
此時,馬車行駛著速度驟緩,幾乎沒有再走動,聽到外頭人來人往的喧鬧,忽然因為一支軍隊行進聲響而變得異常安靜,直教人心頭好奇。有女孩稍稍探出了腦袋,卻不由得輕歎出聲:“天啊,你們看看,那絳色燕旗,為首的就是我大雲的燕相麼!!?”
她們不敢發出太大的響聲,怕驚動了押解她們的人,紛紛望向窗外。此刻,身在異鄉的她們,能看到鄉親,還能看到平日再怎麼樣也見不到的人,實乃心中大幸,欣喜若狂了吧…
弄塵如今心中翻覆,不敢望向窗外,聽到朝拜聲,也聽到軍甲如雷震動,卻倒是下意識想躲藏起來,她不敢確定她們有沒有認錯人,現在的燕慕寒在吳水賬營,不可能回城啊!難道吳水的戰事已然平息?
她是怕若要他知道她今日又是落入了人賊的手中,還不叫他笑她不知天高地厚!!她就是知往後這路途遙險,卻也不指望讓他能解救於她!
然而,此時同行被圍困的姑娘卻看準時機,真豁出去了似的,沒有多想,便衝著馬車外的行近的高頭大馬上的將首,嘶聲連哭帶喊道:“燕相,救命啊!救命!快救救我們!!”
這被認為是她們最後的希望。絕望得不能再繼續的路口,卻是以為真的遇見了一道不敢多想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