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血越中原胡笳度,殊途同歸點紅燭 第031章 何處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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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出,眾人指望著她再說下去,不料西座玄甲忽得起了身,她便停了下來,望著她,不過行了兩步,走向廳後卷簾處立定,對簾後等候許久的人行禮道:“臣風蕭卓,參見皇君,皇君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見朝拜,緩緩響破大廳,人們的注意力全然轉移到了後廳,那朦朧月色裏的人影,華燈初上,侍女宮婢上迎,一行十餘人,一聲傳召,深闕藏匿著的華袍,緩緩走進了這一幕風雲在變的殿廳,他一來,也同是帶來了新的一幕,全然不曾想過的,卻又是在誰的棋中盤局。
商國皇君,白發,白眉,白胡,蒼顏目中依舊深藏若有似無戾氣,當年誰攻商國誰便倒。誰侵大商,誰便亡,如今威嚴巢退,似乎還帶著些許看得出的病態。
大雲眾將行過禮,不發一言,嚴陣以待,滿麵春風相迎去,不知卻是帝王來。
公主笑而不嬌:“兒臣參見父皇……”
華袍起,引皇君入座,皇君拂袖對著貴賓,笑道:“一直以來,燕相不當是同朕有話要說麼?為何踏破商土倒隻是進了已遷的將軍府,不前來宮城直接覲見朕?”
皇君淡淡一敘話,溫然朗聲卻隨之不避,響起,豪爽得道:皇君年邁,再往這幾十年的塞歌闕樓裏,再住個十年算是盡數了,我何必急於一時。再過個十年,我也不過才過而立之年,而皇君早已越花甲了。”
眾人心頭一驚,聽得明白他們言語相向所在,皇君讓風氏西遷就是為了保自己得大皇地位,如今雲國破城前來的卻還是將軍府,可見雲從來就沒有將他放在眼裏,燕相的話更是毫不避諱,就是等他兩腿一伸,不廢吹灰之力便可攬了他的後世。
公主一聽到雲國對父皇的狂妄放肆,簡直是欺人太甚,凝眉微慍,冷不防沉笑道:“你們雲國休得放肆!!”
“燕某不遠迢迢前來,也不過讓風將軍做個選擇,或交人或上請皇君換城。今日見大商皇君,威顏依舊,也不曾同天下人所謠傳的那般行將就木,這抉擇自然還是交於皇君陛作主…?”話罷,緋甲尋如疾風,眉間隱了笑意,絲毫未把公主的話放在心上,負手轉步,如同已將人說服似的傲慢輕鄙,對著身後內應令道:“來人!備紙墨,請皇君擬宣昭…”
座上皇君目轉眉斂,道:“的確,燕相彬質儒雅名驚天下,今日給朕出的題,真算不上是難題…”
聽話落,公主轉眸迎上皇君,掩袖低笑會意,應和道:“父皇早是心中有數,定會交出那商國細作來,為異國畫我大商十八邑早是死罪,今日能交於大雲處置,是父皇仁慈。”
她說完不由得望向了身旁靜默不言的他,從始至終,都不曾多言,他隻是靜候的時機未到,他今日不隻是讓她同舞姬們舞一曲罷了。再望廳中的怔立傻愣的那丫頭,本是要行退的腳步卻定在了原地,背對著他們,看不清其神情。
父女之間默契百般,皇君驀得開朗大笑,即使雲兵已經入了主城,也依舊毫無畏懼,縱使山河搖搖,他也曾是頂天立地在這片黃土之上建城安天下的人嗬。
隻是十年,繁華往複竟是曆曆在目,眸中閃過痛惜,隻是揚眉掩下心瀾不由對著眾人,讚許起自己寵溺極盡卻罵不得的小公主,道:“朕的姬娜,若是男兒身,定能同座上風將軍和燕相一般有所建樹。興許還能在這“中越四君”之列…”
“原來商國都是這麼對臣下忠士的。我是未見那畫師,隻是梁王同我道那日營地天棧三十三隻箭插在他的馬車上,駿馬被跌落崖穀,他還能從淵穀爬上來,徒步拿著畫求梁王晉見。那圖軸繪域如真,就是行過軍之人,也難能繪得出的卓作,似假還真茂林深壑,城甕牆瓦,悉數可見,更讓人驚歎的是隻就這麼一副畫還能夠讓我軍潰失千兵慘重。你們商國有難得奇才忠士不為所動,反倒是不屑了?”
隻是一席話,公主漲紅了臉,聲笑淡然,無言以對,心底憤憤,怕是結心無言道:“人你們帶走便是,不必再說風涼話…”
風蕭卓從未多言幾句,皇君聽饞言下旨勒令風式西遷,對此他早是心有芥蒂,都城形勢迫在眉睫,如今不動不靜。
“請問公主說的人在何處?!”梁王上前,冷笑,公主口口聲聲說的畫師究竟藏在何處。
每逢破曉,都有驚瀾,這是深夜的剪影。每逢心海翻湧覆起,卻終有人將它平複。
此時,來人雲兵急急上報,一句話引得上殿風雨忽變來人傳道:“報!小的已搜過風府…方才…才發現風府畫閣緊鎖…破閣才知裏頭一畫者伏案已死,斷氣不久…”
“是嗎?即然如此,寬限一日罷,皇君和風將軍倒是想想明白,明日暮時燕某人便攜七郡人頭於甕城高台候著,若是貴國還不能帶那日進營的畫師前來,不如就是當著天下人的麵將他們給焚了,後日休怪雲兵起進東郡,未有過問貴國之意…”他淡道,似笑非笑揮手,身後一行人上來將人頭刷拉七聲響一一裝入黑盒。
這是威脅。這明裏就著勝勢逼迫商國無論如何也要交出人來。
“燕相…小的是說……那畫…師已死。”來者摸不著頭腦,戰戰兢兢得抬不起頭去看他們的主子,方才他是稟報的勾清楚啊。
“哪有那麼容易就死的人…?”淡笑不經意緩緩越過殿廳,眾將士心裏冷不丁抽了一口氣。
這才是聞名絕世,年少踏過疆途征過漠北,卷袖書墨平步雲國朝堂的燕相。
腳步僵在冷地,不敢回頭望,不知身後數載光陰後,那個笑著如溫雨綿煦、落魄愁滿心的落魄的少年,在她不曾見過的盛世韶華流光中,轉而一晃,竟忽得長成了陌生狠辣的男人,歲月將他的輪廓,雕琢得如神祗般端方如華,卻冷如冰霜。
“危樓高台行祭,該是他們求之不得的,即然生前不能有所為,死後化灰還能成全他們盡忠,將軍覺得如何?”
一言兩道,落罷,刷得齊聲裂,兵戈霎時動響,商兵無不拔刀向著燕相紛紛圍攏,他們終是耐不住雲國赤裸裸的熾言相辱了
焚他直屬將守,等同昭示天下斷他左右雙臂,辱他大商英績,若是他們將軍受得下,他便不叫風蕭卓。
而一襲烈烈緋甲立定在刀光裏卻是淡笑不語,望向了西首的玄甲,兩立天姿,絕然而立,不言之中,兩人不動刀劍,那殺氣卻沒過半個殿廳。身後幾乎是同時,雲兵起戈,驀然突圍住了公主,皇君一見心肝被架在了雲兵白晃晃的刀子口,臉色惶白,那聲音頓時蒼桑了百年,喝道:“風將軍命兵退下,傷不得公主!”
“不,皇君陛下,那丫頭才是公主呢,他們傷了我這麼一個小小的舞姬,可是大動幹戈了呢。”她揚起明眸,笑容依舊,低頭抬頭間,換做了一張平庸的容顏,絲毫沒有畏懼得望著廳中的張張錯愕驚容,雲兵的刀劍鬆然一陣,她便懸身趁空飛舞而起,落影天蹤,讓人皆驚無言。
帝君的眸色稍然一驚,稍稍鬆眉會意,唇邊勾起旁人無所察覺的笑意,是他小覷他的寶貝公主了,他倒是忘了女兒小時貪玩便學會的易容絕術。
而就如同公主所料,那個不知發生何事的丫頭茫茫然得身在了雲軍刀劍的中央。
她未有抬眼,眼攏薄紗十年如一日。
“姬娜公主,從來是聰穎天資,不想小時隻是提點過的兵計,看今日已展露天賦無疑。”此時,風蕭卓眉眼笑無敘,對著落地散亂衣紗,眉目無暇的公主道。
“不及風將軍哥哥一分。”她迎上他的墨眸,轉了身,回轉腳步抬眼,又是那張容顏妖冶,嫣紅浮霞,卻鬆了一口氣,眉眼彎彎,欣然得笑靨如花。
玄甲衣回望刀尖擱在廳中素衣單薄的背,伊人立,無可依,此生無所傍依,他的指尖已悄然扣進劍峭。
“丫頭,我問你,覺得風府這些年待你,如何?”玄衣戰甲緩步穿過戈尖,一步淡笑抵達她的身前。遙遙相望,兩望三顧,咫尺之距也竟分辨不清的真情假意,十年了,也未曾辨得明。
(此章尾部略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