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風雨杳杳恰相逢,年歲朝朝踏浮塵  第011章 塵月盡(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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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啊,月為何像個大暖炕,而塵兒為何就是一座冰窟似的,蓋了被子也竟暖不起來…”她撇了撇嘴,笑意姍姍,心同脈搏躍動,依著他心口的起伏感受溫瀾。他伸出一隻手緊握住了她的兩隻小手在掌心,張開溫臂圈緊了懷裏的小人兒,道:“塵兒可知你體寒氣虛,往後再不得淋雨,不得吹風。若是不能養好身子,往後不要落下病根才好。”
    “哪能呢?塵兒可沒那般嬌貴,除非閉門不出…”她笑著彎起了眉眼,不以為意。她知他是心切於她,隻是她若是閉門不出,他的傷可怎麼辦,他們又該如何謀生?
    “明日塵兒在屋裏歇著。春意未近,笙南還未有回暖,明日月去鎮上給你帶一件輕霓雲衣,何如?”
    輕霓雲衣?!三千真絲屢,金繡鳳錦,輕羽彩雲,雖然輕薄,內附藥絲織,綿軟卻有禦寒,養生之功效,通常皇城金宮才能著裝,或是達官拿來做獻給宮人用,也有富人才能買得起的羽裳,以彰顯身份的。他身無分文,更何況目色無識,他有何種能耐能得常人也不能奢及的輕霓雲衣?!
    她雖沒有新衣裳,那般珍貴的著裳,若叫著她穿著它招搖,誰還能憐她無家可歸,予她施舍?她不適合。
    “塵兒不要。月可是在說笑了。”
    “塵兒不相信月?”他笑了笑挑眉望著遠處道,盡管他什麼也看不見,指尖輕撫過她的眉間,直至她的發際,發間纏著簡單的雙花蝶舞綢髻,沒有釵,沒有步搖,沒有簪,沒有環。
    那是姐姐還是半個月前給她梳得發髻,那般巧手,也讓她欣羨,這麼些日過去,就算她淩了發,也舍不得拆整。顧欣兒日日羨慕得說著:姐姐是個美人兒,不用釵,不用步搖,不用簪和環,就是純然梳個發髻,便能讓城頭的所有公子都看得失了魂。
    於是,她也想學著和姐姐一樣,就是故意鬧著賴著讓她給她也整個一模一樣的發髻來。姐姐能討眾人歡心,她不過也希望眾人不要在意她那雙異色雙眼,也能討得爹爹和府上之人的親睞。隻是如此,有些事情,好像此生也無法改變。她已然離府消失有了些時日,可會有人在尋找她去了何處?還是暗自慶幸,終是將她這個粘人不乖的牛皮糖給甩得老遠找不著邊際了?
    聽著他的話,她笑了笑,不答,便聽著他再道:“咱們不是還有玉片麼?明日去燕琅閣做當便成。”
    他這是一直在說胡話麼?她的心頭已是木然一慟,那玉不是已經被惡人拿走了麼?還有哪來的玉?
    恍思猶在,卻見忽他從中衣袖中掏出了塊一模一樣的玉,她不由得瞪大了雙眸,驚疑說不出話來,正想說,他便笑著敘道:“世人不知:那是塊假夙,這可是真玉,兩物齊用方才有道,如今隻剩一塊也好…再無所用。”
    她怎麼越來越不明他的話意了?可他卻將那塊色澤通透的暖玉在她眼前顧自晃了晃對她道:“明日我便拿它去笙南燕琅閣作當,能換得好價錢。那是笙南城最大的典當行,當行老板隻顧典當,從不問東西何來,如此便不會再惹麻煩。”
    “當真?!”她的心頭燃起種種赤焰,雀躍得晃著他的手興奮得道,似乎是曙光在望。
    “當真。”他勾唇笑著,不知為何,似乎那孩子一笑,他心頭的雲霧皆能散開。隻若是女子,無論孩子少女還是婦人,都該是歡喜著裝打扮得吧,連日來照顧他不止,連累她受苦受累,若是能讓她高興歡喜,隻當一塊曾時如同視命的玉而已,就算是要了他餘下的命,他也願意給懷裏天真的小人兒。他要保護的是世上最純澈無雜的天真:她不問他是誰,便救了他,年紀尚小未曾曆經,她亦是不怕眼前的他,可能給她帶來性命憂患,卻依舊傻傻得跟著他。
    要說這世上,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也隻有孩子的眼淚…
    沒有想到那孩子會這般說,她俏皮得搶過了他手上的玉片,笑著道:“月要當玉換衣送給塵兒,塵兒還不一定歡喜那輕霓,不如月便就送了這玉給塵兒,隨塵兒處置,如何?”
    之前為這玉片鬧了如此之多的不愉快,這回兒,似乎她還不知悔改,看到他微斂起的眉心,她知他似乎是生了氣,,便連忙看了一下他的臉色回道:“罷了,罷了,塵兒不會再鬧事了,這玉還是讓月自己拿著,想怎麼樣便怎麼樣吧…”
    小小年紀便懂得察言觀色了?這小妮子聰明伶俐,這般年紀說話倒像是個小大人,她過去可是生在嚴教環境,才會如此?
    此刻,他卻緩了眉心,卻是將玉片交到了她手裏,卻道:“那便送給塵兒處置了。”
    “好!月真好”她萬分雀躍的應著,靈眸轉著,像是生了什麼詭計,卻是轉而笑侃道:“月難道不怕塵兒便是帶著玉片奔赴榮華,遠走高飛,丟下月不管了?”
    “我倒是希望如此。”他輕捏了捏她的鼻尖,朗笑著一點也不在意她的調皮。
    “月是冷血之人,竟對塵兒半分舍不下也沒有?”她微微凝眉,不由得拿起他和自己不太親近的血親做起了比較,當是希望他於他們有所不同。
    “丫頭,可當真是心直口快,竟也不藏敘掩心。女子該有的斂情,還沒學會,日後長大了,該是不知害臊了。”他笑著,唇邊依舊勾著美好的弧度,俊顏悅色在微光裏讓人轉不過神,他閉上眼睛,微喘弱息,似乎有點累倦緩緩自敘道。
    她看著他好像歇了,身子稍然挪了挪,避開他的傷口,就如是一動不動得望著他,直到眼睛酸了,疲倦了,困了,才醒來。
    翌日,如同往常一般,她起得很早,天未有亮,他還未有醒來,急急得便出了門。
    更甚是比平日更早一些,因為她看見他的額上一直在冒汗,一直蹙眉喘息,他的身子似乎在昨日之後更加弱了,她焦急得推著他,可他卻怎麼也醒不來,根本聽不到她在說話……情況糟糕得讓她感到恐慌。
    這一次,她謹慎了,沒有直接拿玉求醫,而是去了一趟他口中所提的‘燕琅閣’,將玉片做當。燕琅閣的老板是個中年婦人,穿著光鮮,風韻猶存,胭脂掃眉,看來和二娘一般喜好打扮,隻是在案台前,她接過玉片的那一刹那,卻是神情恍了好久,眼神亦是打量了她好久,弄塵連喚了好幾聲,她也沒聽見似的。隻是最後卻正如月說的那般,燕琅閣隻負責做典當生意,不管來曆,不生事端,給了她價值相當的銀子,卻比想象中得要多的多!多得讓她相信,這筆銀子足夠能養好他的病,興許還能給他買上幾件合適的衣裳,還能夠他們幾月的食糧……
    之後,來到城頭最後一家沒有拜訪過的老醫館,或是老天終是開眼,她遇見的何醫者不同於平生館的那夥人,他和藹無惡,在她還沒有出示銀子的時候,他便主動提出上門給他看診!這可是多好的事兒?她也從沒有想過今日的每一件事兒,都順利得老天自有安排似的,謝天謝地。
    黃昏時分,她帶著何醫者回到了小木屋,隻是一回到木屋,眼前的景象,讓她的心遁入了深穀萬淵!
    血色漸染了床榻,鍋碗盆破,一片淩亂不堪,似有一大群人來過,又匆匆得散去。
    他身有疾,又看不見,能去哪裏?!還是有人將他……
    入夜,小木屋裏空曠得可怕。
    她不敢想,不去想,謝過何醫者之後,她卻失了理智似的一股腦兒,想出行入鎮去找他。
    不料何醫者卻忽得攔住她,卻道了一句話。待她一轉身想問是何意,他卻已是攜袖消失在林子裏,再也看不見身影,甚是奇怪的醫者。
    “風住畫梁塵月盡,胭脂涼透憑誰聽。浩月輪轉夢星稀,闌幹浮生逐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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