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金露，燕啼爭春，三兩桃枝微綻，朱窗後一陣連綿一陣稚嫩清朗書聲響徹玉滿閣。
    “何以金城破，何人臨江拓，何故妄若聞，何人挽國魂。”
    朗徹書生停罷，忽有清脆童聲，似有若無從窗台外緩緩飄進，青衣先生負手背立，執卷之手筋骨嘎啦作響。
    身後十來歲的女學生爭眸對望，不知先生為何忽然生了氣，窗外到底是誰在妄自論吟，那詩句怎就惹惱了先生？
    窗台下趴伏在草叢裏的鮮衣小人兒，歪著腦袋，戴著白紗鬥笠，遮住了眉眼，膚脂凝雪，鮮紅的櫻唇輕啟，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在朱牆下用石刻描著詩句。
    她專注一心不知身後已圍上來了一群學堂女子。忽而一隻大手搭上她的肩，輕易得便拎起了她，大抵和學堂孩子差不多年齡，隻是卻輕得如若紙片人兒！
    她驚喘著張開雙手緊緊蒙住了頭，頭頂傳來一聲不蘊不怒的話語：“你是誰家的孩子，何故在學堂外偷聽？
    身後一群孩子已是雙腳發麻，臉色蒼白，先生是生氣了。
    他正要伸手去摘那女孩的紗笠，忽得蒼促腳步，躍過人群，直達先生麵前，清脆悅耳聲響動深庭：“先生，太子今日來女學巡察…”
    隻是那一句話，那一襲黃錦羅紗，震住了眾人的目光，才話罷，先生眉眼生驚亦躍，抬眼看著極近忽來傳報的女子玲瓏黃衣少女約摸十有五，身形高挑，立定在先生前，雖未及笈，可她的柔眉水目，端華如畫，已勝了笙南城金闕任何一隅風姿。
    “原是顧府千金，太子何時來巡？”先生即刻鬆了手，再顧不得眼下被逮著的偷聽者，移步哈腰恭從得對著黃衣女子道。黃衣女子是朝中哪個大官的千金，要不然這孟大人怎麼會禮讓三分？可那女子也顯然傲慢，孩子們怔怔望著黃衣女子，半晌，她卻不回先生一言，見她才低眸望著身下的鮮衣小人兒，臉色化作了紙白。
    鮮衣小人兒稍是抬眼，那笠落白紗遮得她的小臉，嚴嚴實實，微風撫過便露出了微勾弧度的櫻唇，然不過眨眼功夫，她便無視先生，從黃衣女子身前跑過，向後庭跑去，離開了書院，消失在眾人視線。
    不料，隻是片刻，眾人還未恍過神，卻聽一聲童稚尖叫聲響徹在書院門外。緊接著一襲華衣錦袍少年拎著落跑的鮮衣小人兒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魏大人的女學，看來不止授女子‘關關雎鳩’，‘何以若妄聞，何人挽國魂？’可是魏先生教你的？”朗笑聲緩緩幽蕩，他風眉鳳目，頷首看著身下被他拎著的孩子，她已一動不動像隻乖順的貓兒。
    她隻是垂著腦袋，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詢問，紗笠下的神色多有不悅，微微擰眉，她討厭被人這樣拎著。
    魏先生眉色一滯，從人群中走出疾步上前，哈腰諂笑著回道：“臣參見太子殿下，這詩是臣教的…”太子聽罷朗笑道：“好，很好，魏大人的女學可再授封賞。”
    他手中依舊未放，卻聽手中的人兒忽的咯咯得笑了起來：“魏先生怎麼說謊了呢？他從不授國論的。”
    清笑聲無邪天真，一言震得那魏得清麵色蒼白。
    身前高大的少年的手一顫，眯著星眸，饒有興味得望著她，一個七八歲孩子怎麼可能斟那四言，除非身後有人教唆。
    “哦，那又是何人教你的？”他笑問，欲伸手掀開她的鬥笠。
    “慢著！！她生了水豆，太子殿下勿要碰她！…”未有料到，黃衣女子瞬然飛速疾步奔至拉住了太子，神色呆恐慘白。太子橫眉掃過一直淡然如水的弄影，心頭一頓，這是頭一回見到她亂了分寸的模樣。弄影心口一滯，知是自己失了心緒，卻是走到太子的邊上，平複了心緒，盈盈笑道：“這詩是弄影教的，她不是女學的學童，她是城郊流落無人管養的孩子，上不起書院才跑來書院偷偷旁聽的，弄影撞見她好多次了，見她那般好學，便偶會爾教她，魏先生有教國論的，這孩子有一堂沒一堂的聽，當是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