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平複了呼吸，我一下子推開安，問一旁眯著眼享受月光的奧古斯丁：奧古斯丁，貝絲……我是說伊麗莎白，她的墓地，在哪裏？
    奧古斯丁猛地睜開半闔的眼，點點星輝散在他冰藍如碧海的瞳孔中，襯得膚色極蒼白，唇卻嫣紅勝血，絕美妖嬈如黑暗中，層層疊疊盛開的血薔薇：維多利亞，你沒必要——親愛的，你還忘不了她麼？
    我苦笑：她是天使……我這個墮落的人，不配擁有她的愛。隻是我想去看看伊麗莎白，以我之名讓她每一世都能快樂無罪——也不要遇見我，這樣就夠了。
    布達佩斯，她在布達佩斯。維多利亞，這麼多年，我隻希望你不要再錯過她。奧古斯丁換了一手叼著雪茄，偏偏這樣的動作他也能完成得無比優雅，碧藍瞳孔深深如海：伊麗莎白死後，她的父親把她帶到了匈牙利。
    她愛你，直到死，她都想要請求你的原諒。奧古斯丁直視我的眼，一字一句，仿佛要看進我的心。維多利亞，你還不明白麼？我認識你這麼多年，同樣認識她這麼多年，我想，你對她的了解，應該比我還深……她不是會作出那樣事情的女孩，也許是一時被你傷害無法忍受而已，伊麗莎白她……
    難以忍受的痛在眼底一閃而過，我背過身去，咬牙才讓自己發聲：你不要再講了！這三百年，你從不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奧古斯丁，你沒有資格這樣講。
    ——伊麗莎白將會變成過去。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轉過頭伸手抓住了他的紋飾繁複的衣領，手上漸漸使力：你知道我的，若是我想，就沒有不能做不到的。我能忘了伊麗莎白一次，也能忘記她第二次。
    至於你。我頓了頓，撇過頭去，冷漠道：我不怪你把我變成吸血鬼，但這並不意味我能讓你多管我的事情。等我殺了佛羅倫薩那些不安分的小鬼，我們就毫無關係。我衝他威脅地迷了一下眼，猛地鬆開已被我撕裂的衣領。
    奧古斯丁被我推的退後了疾步，也不吃驚，就靜靜地看著我，瞳孔裏瀲灩的光芒似乎要將漫天的星辰，全都攏如那雙美麗的眼眸中。我套上純黑鬥篷，就欲離開，奧古斯丁在我身後輕輕說，容顏如同沾血的紅玫瑰脆弱靡麗：維多利亞……愛，是不能忘記的。
    我頓了一下，沒有回頭，義無反顧地跳下窗台，半掩住臉的鬥篷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城堡下是層層疊疊的雪白薔薇，頹廢的美感攝人心魄。我想起了夏季莊園中漫山遍野的熏衣草花海，馥鬱的紫色的似乎要染上天際。
    維多利亞，過去的維多利亞*丹尼雅*布魯德，再見了。
    風帶來濕潤的氣息，那一座雪白的墳墓已經因為歲月而變得陳舊而蒼老。奇異的是，明明我用瞬移的方法來到的這裏，卻依舊盛開著簇擁的薰衣草。我無言地把事先準備的一束薰衣草輕輕擱在墓碑上，仿佛那用大理石雕砌的十字架墓碑後，那個永遠睡著的女孩還會同往常一樣，輕輕握住我的手，對我說：
    維多利亞，我喜歡你，如同天上的星辰愛慕月光，如同沙灘的貝殼眷戀大海——這句話已隨著她的笑容變成了魔咒，久久地鐫刻在我腦海中，一想起來，就會撕心裂肺地痛。
    三百年了，貝絲的墓已作為古物一般的被層層疊疊地保護。也唯有這，才能令我感到時間已經過去那麼多那麼多。帶著芬芳的晚風打著旋兒吹起我的發，薰衣草落英繽紛，美不勝收。那垂首再微笑的表情，真是很熟悉。
    熟悉到我看一眼就會想落淚。
    我最後回頭深深地忘了一眼恬靜的她的墓，心裏暗暗說：我回來了，貝絲……我回來了。
    ps：貝絲（Bess）為伊麗莎白（Elizabeth）的昵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