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廳沙發上坐下，老爸對我說，“鍾言，你姥姥既然不在咱家住了，你還是搬回來吧，畢竟在家住要方便得多，吃穿都有人給你操心。”
    我：“搬回來？我周末剛搬到尚嘉苑，住的好好的，幹嘛還搬回來？再說我都成年人了，自己會照顧自己。”
    老爸一聽皺起了眉頭，“搬到新房了？你動作倒挺快啊，不是說裝修完了至少放三個月再搬嗎？”
    我：“那什麼……放兩個月也夠了。”
    老爸：“你自己搬的？”
    我：“我和陳晨一塊兒搬的，還有搬家公司，之前不是跟你們說了我倆合住嘛。”
    老爸沒吭聲，過了會兒換了個話題，“上次你舅媽給你介紹的那個女孩你不滿意？”
    我：“恩，不太合適。”
    老爸：“你雯姐說人挺好的啊，你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
    我低頭不語。
    老爸：“鍾言，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咱們得好好聊聊，不能老這麼糊弄過去。”
    我小聲嘟囔，“沒糊弄啊，那不是不合適麼……”
    老爸：“那你告訴我到底什麼樣的合適？”
    我：“這個……要看感覺，哪兒說得清啊。”
    老爸盯著我，“前兩天你們羅總給我打了個電話……”
    啊？！我本來已平複的心再次咚咚狂跳起來！
    老爸：“羅總問你有沒有女朋友，說想給你介紹一個。”
    艾瑪嚇死我了！小心髒差點蹦出來……
    老爸：“年紀跟你一樣大，學醫的，你找個時間見見吧。”
    我想都沒想張嘴就說，“不見！”
    老爸板著臉提高了聲音，“你連見都不見還找什麼感覺？”
    我還沒說話呢，老媽在一旁搭腔了，不過是對我爸說的，“鍾建國（我爸的大名）你別跟他羅嗦了，你趕緊問問他和那個男的到底怎麼回事？！”
    老爸眉頭皺得更緊了，歎了口氣，終於說道，“鍾言，羅總說看到你和一個男的在辦公室裏……摟摟抱抱，還……親，是不是真的？到底怎麼回事？”
    嗚呼！該來的還是來了，到底沒躲過去！
    我腦子裏急速轉著，既然中槍了，那也隻能咬著牙往上衝了，先祭出陳晨教的第一招：抵死不認！於是我強壓住怦怦亂跳的小心髒，還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嘿嘿……那什麼，那不是……鬧著玩的嘛。”
    “鬧著玩？”老媽立刻接過我的話，“上次在停車場也是鬧著玩？”
    我一時沒聽懂，什麼停車場？
    老媽很快給出了解釋，“讓你去見麵，你找個借口跑了，是不是那男的——叫陳晨是吧，在外頭勾你的魂兒啊！倆人在停車場裏就膩歪……你雯姐給我打電話悄悄告訴我，我還不信，非說她看錯了，一直也沒敢告訴你爸，結果你倒好，又來這麼一出，還是在辦公室裏！你爸跟我一說我差點沒背過去！你說你……你弄得這都是什麼事？啊？一次兩次鬧著玩？你沒別的可玩了，非要玩這個？！”說到最後，老媽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個八度。
    我隻覺得腦子裏一團糟，幾乎轉不動了，看來真是老天跟我過不去，上次在停車場裏和陳晨在一起居然被雯姐看到了，簡直是屋漏偏逢連陰雨，TMD！我就靠！
    定了定心神，我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既然如此，看來說鬧著玩已經不能蒙混過關了，那就用第二招吧……
    然而還沒容我想好要怎麼措辭，老媽那邊又發來了新的大招，而且是毀滅性的。隻見她老人家在說完那一大通之後，伸手從旁邊電話櫃的抽屜裏拿出一個黑色記事本，啪的一聲甩在我麵前的茶幾上。
    我認得這個本子，那是我大一的時候用來做備忘錄的，隨手記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本本沒什麼特殊的，但是……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本子裏夾著一封信！
    前麵說過，我上大一的時候暗戀過一個人，是我的同班同學，在飽受煎熬之後，我給他寫了一封告白信，然而由於種種原因，這封信我最終還是沒有給他，又沒舍得毀掉，就隨手夾在了當時隨身攜帶的這個記事本裏。再後來，時過境遷，這封信和本本一起被我塞進了書桌抽屜的最底層，並漸漸遺忘……
    老媽高亢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想當初我和你爸還以為你上大學的時候老實，就知道讀書，不像其他人似的進了大學就交女朋友，誰想到你……你……”她大概是說不下去了，又把接力棒拋給我爸，“鍾建國你好好問問你兒子！到底要幹嘛？！”
    黑色記事本被甩在茶幾上，我把它拿過來，打開，果然看到了那封信，兩張薄薄的信紙折成長方型靜靜夾在那裏，看不出有人動過的痕跡，我的心裏卻湧上一陣悲哀。事情怎麼一下子就到了這個地步呢？我還能找什麼借口呢？其實我又何必要找借口，我又做錯了什麼？我隻不過是喜歡同性而已。陳晨大概也沒預料到會這樣吧？他這會兒在做什麼呢，肯定是和父母在一起，他已經做好了要出櫃的準備。既然他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其實他也很希望我能這麼做啊，他隻是怕給我壓力罷了，我也是個男人，逃避終歸不是辦法！
    被腦子裏的這些念頭驅使著，再加上不知要如何應對眼前的困境，我終於扛不住了，一句話衝口而出，“你們不要逼我了，我是同性戀！我就是喜歡男人！”
    曾經我試想過很多次的出櫃的場麵，就這樣被帶到了眼前。
    屋子裏一下安靜了，沒人出聲，我坐在沙發上，低頭擺弄著手裏那個記事本，心情出乎意料的輕鬆。我TMD終於說出來了！終於不用再TMD藏著掖著了！我TM就是個GAY，怎麼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媽終於說話了，我能聽出她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鍾言，你是不是那些國外的亂七八糟的電影電視看多了？我知道國外有這個……你們羅總上次去歐洲還正好趕上這些人遊行，否則他還真以為你鬧著玩呢，你說你學什麼不好非要學這個……”
    “媽！這不是學來的，這是天生的！我壓根就不喜歡女的！”
    “胡說！男女搭配才是天生的！你這是不正常，是心理疾病！”老媽高聲駁斥了我之後，又放緩語氣說道，“要不……我們幫你找個心理醫生谘詢一下看看……”
    我本來就十分反感別人認為GAY是“有病”、“變態”什麼的，你可以不理解，不接受，但你不能歪曲和詆毀我們，聽我媽這麼說忍不住就回嘴，“誰有病啊！我沒病！要看病你自己去看！”
    話音才落，坐在我左側的老爸突然站起來，一步跨到我麵前，抬手一巴掌重重扇在了我臉上，嘴裏吼道，“小兔崽子！怎麼跟你媽說話呢！你還有理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