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京外。
    馬車沿著看似無盡的樹林來到了小泗口，月光打在樹冠上，透過樹葉間的縫兒照在了地上。這已經是泗水河流的末端，再往後接上的便是觀陽城的涼河了。
    許是放下京中的壓力，池馨蘭整個人累得半點力氣都提不起來，上馬車後躺在蕭逸的腿上便睡著了。蕭英去付了房錢，蕭逸便抱著池馨蘭下馬車，一邊吩咐蕭英去燒點熱水來。京外風大還刺骨的涼，蕭逸不敢馬虎，便是進了屋裏給她裹上被子，還是趕緊去找了些取暖的炭火來。
    池馨蘭不敢下榻，看著夫君替自己忙活，感激之情湧上心頭，以致蕭逸燒好炭火一抬頭便迎上自家娘子情深繾綣的眼神，隻覺得整個人都有些飄乎乎的。
    蕭逸脫了鞋襪上榻摟著她：“還冷嗎？”低頭見她鼻尖都發紅了。
    池馨蘭一隻手探出來覆在他手背上，發覺他一身都熱乎的，可比自己裹在被子裏還暖和。“好多了，你倒是不怕。”
    蕭逸咧嘴笑道：“我一個大男人皮糙肉厚的，不像女兒家本就嬌貴。何況金氏也說了，你體內寒氣還沒根治，不能馬虎。說起來，這話我想問你很久了，你為何會被池夏兒推下水去？”
    池馨蘭窩在蕭逸懷裏取暖，半邊身子都是暖烘烘的，舒服地半眯著眼。“換了是我怎麼會落水呢？我其實懷疑過那天的池馨蘭應該是溺死了，她不會水。”她醒來時嗓子眼痛得不行，胸口沉重，聽葉嬤嬤說是吐了幾回水再昏睡過去的。
    蕭逸蹙眉：“好歹毒的女子。”池夏兒那時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姑娘，就已經有了害人的心思。他本以為兩人最多是小姑娘間較勁兒，卻原來是一棵樹從頭爛到了尾。可惜了池天福這麼老實一匠人，後半生怕是要葬送在自己妻兒手裏。
    “我隻相信善惡終有報，也虧得她把顧雲熙當個寶，那邊幾個妯娌都不好相與，倒是有些看頭，指不定誰磋磨誰，也多托得她的福，我嫁的是你……”她伸手去摸他的喉結，卻給一把抓住，兩隻手指頭被他含在嘴裏，還有些癢。“夫君娶我可曾後悔？你與表哥冷了臉，又被尚賦記恨，你原本能有個安安分分的妻子給你相夫教子的。”
    “娶了你便是要疼你護你的，哪裏怕那些沒用的？再說，這些也不是剛剛知道，外人以為聖上把咱倆的頭按一塊兒拜了天地，跟那圈裏的牲口一樣配了，可你我是嗎？”
    池馨蘭蹙眉往他胸口招呼了一圈，哼聲道：“真粗！”果真是兵油子出身就改不了這毛病，這才哪兒跟哪兒，出了城張口就來。
    蕭逸：“這就粗啦？這要是到了東海關就是文雅了。”
    池馨蘭呸一聲：“我才不管外頭怎麼著，那是別人的男人，我管不著。”她聽不慣這些，要真是由著他了，往後難受的還不是自己？
    夜裏兩人相擁而臥，因為冷的緣故，池馨蘭幾乎是貼著蕭逸睡的。夜深人靜，池馨蘭卻睡不著。
    蕭逸閉著眼，被懷裏的動靜惹得有些焦躁：“娘子又在想什麼呢，這幾日怎覺得你比我還累呢？”
    池馨蘭眨了眨眼，“我又不是將軍，有什麼好累的？”
    蕭逸笑，指腹蹭著她滑膩的臉蛋兒：“是啊，那你想什麼？天天摟著你時，總覺得人是在了，心不在我這兒。趁今夜說開了，免得你胡思亂想。”說罷，懷裏的人又沒動靜了。
    池馨蘭心裏跟那堂鼓似的咚咚的響，翻著千重浪，話卻堵在了嗓子眼。她以前和尚賦在一塊兒最多也就碰過手了，連擁抱也不曾有過，如今嫁給蕭逸這般男兒數月了，卻也還沒適應過來。男女之間歡好的事終是難於啟齒，她半天憋出一句不太順暢的話來：“你……你近日可是厭煩……”話到嘴邊就燙嘴，她又是皺眉又是抿嘴，實在難為情，感覺被窩裏縮著的腳指頭都有些。“唉，沒什麼，不說了！”
    蕭逸的手還圈著她的腰，怎麼會讓她躲了？雲蘿的性子他清楚，人一急就想逃，就像雲根山莊那會兒一樣，你不抓住她就跑得更遠。他一個翻身把人困在身下：“鶯兒，你話還沒說完。”
    池馨蘭隻感覺臉上和脖子都是滾燙的，別過頭看向一頭若隱若現的桌角，羞得想鑽進那桌子底下。“我都說了沒什麼！”她實在討厭這種旖旎卻羞澀的無助，想扯被子扯不過來，人又沒法跑。
    蕭逸對她的反應是驚喜的，指腹mo挲著她的唇瓣迫使她鬆開，就怕她把自己的唇兒咬破了。當初隻覺得自己或許是當下最佳人選才嫁了給他，可聽她問起那房中的事兒，他是不是能認為他家娘子也是有意？“能娶到娘子是我八輩子的福分，怎麼會厭煩？”
    “可你明明……明明……”這話要她怎麼說出口？她一個婦道人家，提起就覺得難堪死了，卻聽見頭上傳來一聲低笑。
    “娘子別忘了自己還未及笄。我問過金氏，你來葵水不過數月，頻繁了受罪的也是你。”蕭逸一隻手拉下了遮羞的床幃。“既然娘子有求，為夫必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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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深夜雨打芭蕉，疾風肆虐無遮掩，今早外頭一棵棵樹上的花兒被昨夜的雨刮得掉了一地。
    晨間涼風透過縫隙吹進屋裏，池馨蘭推開窗便能看見院子裏交談的人，陽光有些晃眼，卻是暖和的。
    蕭逸回屋裏給她關窗，手裏還提了個菜籃子。“驛站裏沒什麼清淡的，我便去隔壁買了些米粥和小菜。”
    池馨蘭任由他扶著坐到桌邊，腳著地隻覺得刺骨的涼意直上心頭。她縮了腳丫子，就見蕭逸給她腳下墊了那菜籃的蓋子。“這一會兒要蓋吃的。”
    蕭逸笑：“放的又不是我的腳，你的幹淨，沒事兒。”
    池馨蘭笑著把腳往上麵一放，問他：“那人有點麵善，我見過的？”
    蕭逸把一碗米粥盛到她麵前，又將小菜拿了出來。那米粥上還冒著熱氣，可見是剛出鍋不久的。“你學騎射時，他是給你牽過馬的一個小兵，叫李望，如今已是營長。”
    池馨蘭想了一會兒，沒想起是誰：“京裏有事？”
    蕭逸夾了些梅菜筍絲放她碗裏：“是外邊的，京裏沒事。”
    池馨蘭哦了一聲，沒再追問，喝了半碗粥時，蕭逸的碗已經空了，在掏著菜籃裏的兩個大饅頭。池馨蘭想著，以後到了那邊還不知道怎麼安排他的飯食，以前不注意，但他長得人高馬大，這飯量定然不小。
    蕭逸看她一直瞅著自己，便摸了摸嘴邊，除了那筍絲的油也沒沾東西啊。“我臉上怎麼了？”
    池馨蘭回過神來，笑著搖頭，隻給他擦了擦嘴又繼續喝粥。待蕭逸把東西收了去驛站後麵清洗，她便披了鬥篷去驛站旁的馬廄。
    這家驛站不大，馬廄在側，另一邊就是酒肆，什麼都混在一起。
    池馨蘭是驛站裏少見的女人了，又生得貌美，難免引人注目。她卻沒瞧見一樣去了馬廄找到自己來時坐的車廂，那坐墊疊了兩層，她從下麵一層的夾層裏取了一張字條來。
    ——四爺上門見汝未遂，退納佩女。尚將搜城。大隊出發北郊西赫村，孟於橋外彙合，留尾。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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