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日。
    三書六禮有了欽天監和柴家蕭氏，早就解決了納采和納吉，直奔當日未談妥的納征事宜。蕭家大房媳婦和女兒柴家蕭氏一並上門，將聘禮單交到金氏手裏過目。
    金氏自己出嫁時並未得到一般女子該有的嫁妝，作為繼室亦沒有得到一般女子收到的聘禮，如今自然是想把最好的給女兒。
    她一共就兩個女兒，自然要讓他們風風光光的出嫁，不能受一丁點委屈的。再有先前蕭逸上門為池馨蘭解困，金氏對蕭逸這個未來女婿十分看好。
    聘書裏的東西，她沒什麼好挑剔的，畢竟蕭家是清廉的武將世家，單子上的東西早就超出一般五品官身出得起的聘禮了。
    兩家定好，便定了日子，說起來也是十足地倉促。
    這點在池家二房看起來，大有趕著把麻煩甩出去的意味，津津樂道地看著三房忙活，私下笑話了不少日子。一個五品官的女兒原本係著寧遠侯府的娃娃親，拒了要攀上皇子，卻給毓帝一道旨意賜給了五品將軍。
    於池夏兒看來，這份落差要是換了自己，那是要傷心死的。那個凶神惡煞的武將哪有寧遠侯府世子的清新俊逸，哪有皇家公子的器宇軒昂。她覺得池馨蘭是跌慘了，摔得一塌糊塗了。
    此時，二房眼中應該無地自容的池馨蘭日日應邀外出，不是今兒去看戲，便是明兒去逛街。偶爾在回廊或門口碰見，池馨蘭也隻當看不見二房的人，與祖父祖母請安後便回了屋裏。她這番舉動在二房眼裏卻是無地自容，無顏見人，卻不知池馨蘭隻是不想與二房再有無畏的口角罷了。
    如今踏青的人多了，為了避開人群，貴胄子弟也有遊湖的興致，譬如長公主便喜歡租一艘畫舫，將最喜愛的幾盆牡丹和山茶花擺進暖房內，讓前來的貴女們一起欣賞。
    先前開年遊湖，池馨蘭被關在家中避嫌，並未出席，如今婚事定下，池修林反倒由著她了。
    今日出行，池馨蘭帶著霜姐去的，馬車上帶了一些自己製的熏香，準備一會兒送給長公主。
    霜姐高冷，從第一日見麵就不說話，但池馨蘭知道她就是這麼個性子。她記得那會兒學馬術後在帳篷裏窩著喝湯，霜姐才剛進軍營，也是獨自一個坐在角落。
    軍營裏的女人少，一隻手便數得過來。懷柔和雲蘿是來學騎馬的，霜姐卻是走投無路從的軍。
    池馨蘭慵懶地靠在馬車的窗邊，隻留了一層薄紗簾子看風景。馬車出了主街，池馨蘭忽然說道：“霜姐是三年前就跟著蕭將軍了嗎？”
    霜姐平靜的眸子有了一絲漣漪，抬眼看著對麵小姑娘青澀的臉上被和煦照得很暖。“二郎說的？”
    池馨蘭回頭看著她笑，沒有說話。
    霜姐挑眉：“三姑娘放心，蕭將軍乃我上峰，我也不是他家眷。”
    池馨蘭一聽便知道她錯了意：“霜姐誤會了。馨蘭是想問關於蕭將軍的喜好。”
    霜姐一隻腳踩在車板上，靠著車壁看她：“想問什麼？”
    池馨蘭猶豫了一下，選了個容易回答的開口：“將軍可有特別喜歡的吃食嗎？”
    霜姐盯著她看了一下，忽然笑了：“軍營裏的東西有幾個是人吃的？不是大醬，就是醃菜……那他愛吃的估計隻有饅頭了。”耐飽不說，餓得頭昏眼花時還能吃出甜味兒來。
    池馨蘭自然不知軍營裏的夥食如何：“不是有燉吊子嗎？”
    霜姐試圖回想了一下，還是靠著車壁：“那可是有大賞才吃得上。”
    池馨蘭一時也不知該問些什麼，點頭謝過，便又將目光投向外頭。東門毅的提議，她是想過的，但思及家中老小，她放棄了雲根山莊。驚奇的是自己決定以後，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重活一次，竟對蕭逸有著莫大的依賴。
    這時，便聽見車夫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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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波浩渺，草長鶯飛。
    邊河河麵遼闊，大紅畫舫在這頭顯得有些喧賓奪主的意味。
    池馨蘭抵達岸邊時，大多貴女早早的上了船，暖閣裏已經熱鬧起來。池馨蘭今日故意挑了輕快又不太顯眼的顏色，草白上衣配蜜合百迭裙，外披那日在雲根山莊穿的白茶滾邊披風，全身上下偏向暖春新綠，倆丫髻上係的是紅線織的幾顆紅果兒。
    她的名聲響當當的，除了先前那些事，如今又多了個賜婚，早就成了京中談資。三三兩兩的貴女下車見了，自然避開些，深怕沾了不好的名聲。
    池馨蘭倒是不在意，下車後把衣裙整理好便往畫舫的方向去。
    隻見蕭雁穿著一件厚實的外披，就在畫舫不遠的柳樹下揮著手叫她。她的鼻尖微微泛紅，想必在寒風中站了有些時候了。“馨蘭妹妹，你終於來啦！”
    池馨蘭小跑過去，抓著蕭雁的手時嚇了一跳：“雁……姐姐，你怎麼就站這兒呢？你看你冷的。”她一急，險些喚了蕭雁一聲”雁子”。
    蕭雁抽回手，反過來抱著池馨蘭的胳膊，小臉貼著她的兔毛披風蹭了蹭：“不是等你來嘛，這不就讓你給我暖一暖了。”
    池馨蘭無奈：“那我們進去吧，以後雁姐姐別在外頭等著了。”
    蕭雁：“那可不行！我今日被下了軍令狀的，一定要護你周全。”
    池馨蘭跟在她身側，一邊由著蕭雁挽著自己的胳膊往前帶，好笑地問：“誰給你下軍令狀？”
    蕭雁哼聲：“我哥，我祖母，還有我那二堂姐！”突然附耳又說：“你什麼時候成我嫂子呀？”
    池馨蘭霎時紅了臉：“你胡說什麼！”
    蕭雁眼裏都是笑意，還輕輕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你羞什麼呀，聖旨上都寫著呢。我跟你說，我祖母……”話沒說完，就聽見有人幹咳兩聲，警告的意味十足。蕭雁一個激靈往後瞧，見霜姐正盯著自己，像要剜她一刀子。“哈，霜姐姐呀！這麼巧？”
    霜姐斜睨著她，臉上依舊嚴肅：“雁丫頭慎言。”
    蕭雁吐了吐舌頭，看了一眼身側扶風弱柳的池馨蘭，不知怎地竟有些同情起來。她不知道池馨蘭的事情，隻當二哥在雲根山莊瞧上了人家，後來又讓二堂姐去說媒，真是陰險之極。她至今都覺得池馨蘭是被自家二哥算計了。
    蕭雁忽然拍了怕池馨蘭的肩頭，鄭重說道：“馨蘭妹妹，以後姐罩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