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言安依著那日金氏的話再說了幾句，看事情告一段落，便扶著池馨蘭起身帶她回去，怎知二房卻喊了一聲：“侄女兒還是留下吧，你的事沒完呢！”
    李氏趾高氣昂地走進來，用手裏兩封信給自己扇風，臉色頗為得意，走過池馨蘭時，眼色帶著幾分鄙夷。她將信交給池修林：“侄女兒好本事。”
    池修林一看，狠狠地往桌麵上一拍。“混賬！”指著池馨蘭要她看看自己都做了什麼好事。
    池馨蘭本就憋著一股氣，過去拿了信來看，一封是四爺派了媒人來，是娶她做小；八爺的人來，要娶她做側妃。
    池修林氣得臉都紅了，指著她的鼻子問：“你還說你沒招惹他們？難道是他們放著滿城貴女不要，偏找你嗎？”
    池馨蘭忍不下這口氣，當場就撕了那兩封信，池修林要奪過來，又給她丟進了火盆裏。她從方才就緊繃著，如今更是氣得脖子都冒了青筋。“別人要怎麼說，馨蘭管不著，但女兒向來安分守己，從未僭越。先前幾件事了，父親不問青紅皂白就來指責女兒，哪一次問過女兒？”
    她十分激動，胸膛因缺氧而起伏不定。“上元節出事，父親也沒問過那日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卻罵女兒不知廉恥，父親到底怎麼看我的？”
    池修林氣得吹胡子瞪眼，拿了一本書便砸過去，書角剛好砸到了她額頭。他的手一頓，語氣卻沒軟下，看見金氏進來，更是罵了一句“慈母多敗兒”。“你給我滾去祠堂，再抄十遍女訓和女戒，抄不完就別出來了！”
    “你敢？”
    池修林正想開口，可看見來的是池老爺子，頓時放低了語氣：“爹，你什麼時候來的？”
    池老爺子哼了一聲，答非所問：“我是沒讀過書，是個隻會工匠的糟老頭子，但我有腦子。你要是這麼不喜歡自己的女兒，以後讓她過繼來我這兒算了，當你妹妹！”
    池修林啞口無言，隻覺得池老爺子這句話實在荒唐。
    池老爺子過去抓住池馨蘭的手，穩穩地拍了拍，示意不要害怕。他轉頭反問池修林：“你一個當爹的都不信女兒，要我怎麼說你？那明日要是有個人來說你貪贓，我問都不問就把你送官府，你肯嗎？”
    池修林指著火盆裏已經燒成灰的信：“可那些信……”
    池老爺子打斷他的話：“嬌嬌已經說了沒有，拿不定主意的是你這個鴻臚卿。掉進河裏就要嫁給他，那昨天掉下河裏的所有姑娘是不是都要擠進王府啊？”
    “父親慎言！”池修林怕禍從口出，小聲地提醒一聲。
    池老爺子卻笑：“怕死啊，所以想讓嬌嬌替你去死？還問嬌嬌為什麼他們偏偏找她？東門家是什麼地位，你不知道？你鴻臚卿的腦子是給邦交國帶走了嗎？修林啊，你自己想一想吧！”
    池修林還是不肯放過，說自己的女兒自己會管。
    池老爺子瞪他一眼：“怎麼管，把人送去府上？我告訴你，我要是他們任何一個，看見你把女兒送上門來，我隻會更鄙視你！鄙視你不是男人，沒有骨氣！”轉頭跟金氏說道：“兒媳啊，上回讓你買的宅子可還在？”
    金氏愣了一下，點頭：“在的，就是還未修飾。”
    池老爺子道：“能住人就好。明日我帶嬌嬌過去。別人問起，就說嬌嬌陪她爺爺奶奶去住幾天。”瞥了一眼李氏，似乎有什麼要說，最後隻道：“天福媳婦兒啊，池家是一體，一榮俱榮，懂吧？有的話自己家裏說，往外說了，吃虧的就是整個池家，包括你們。”
    李氏隻得垂著頭稱是，目送池老爺子帶著池馨蘭離開了蘭園，金氏瞥了自家夫君一眼，隻說替嬌嬌收拾行囊，也跟著走了。
    池老爺子是最疼兒媳女兒的，平時也沒個重話，便是池馨蘭當時出事，池老爺子也不過是說說道理，希望李氏能醒悟。今日的話卻像是警告了，李氏心有不甘，卻不敢說。
    李氏根本沒有聽進去那番勸，更不相信什麼一榮俱榮，隻知道是草就比地皮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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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外有個很有鄉趣的院子，上麵一片不完整的斷木上刻著《池匠人》三字，用青墨填了刻陷的地方。
    這是池老爺子讓金氏替他尋的一處院子，不必離京太遠，有河有林子，用竹籬圍著，裏麵有個高腳房子。
    池老夫人這些天也膩了城裏的東西，突然來了這麼有趣的地方，自個兒開心起來。
    金氏也是個會說話的，把幾個好看的頭麵交給她後，說這是池老爺子特意找的，讓池老夫人有回鄉的感覺。
    池老夫人開心得不得了，見到這個院子時，更是笑容滿麵，看著一旁的老伴兒，想起了年輕時的日子。
    這個院子不像池老爺子原先的家，而是按照池老夫人南鄉的竹屋造的。這種感情別說讓人驚歎，更是羨煞金氏。
    池老夫人這兩日都掛著笑，天天擺弄著花草。池老爺子在後頭鋤地，但昨日翻的土被挖的更深了。池馨蘭穿著一身樸素的綠荷色襦裙，也拿了鋤頭去找池老爺子：“祖父，我該做什麼？”
    池老爺子抬頭看見她站在土堆子邊，讓她不要忙活：“實在是閑不下來，才想弄個池塘，養點雞鴨鵝。嬌嬌去看看書，彈彈琴，別跟你祖父搶事情做啊。”
    池老夫人這時也過來看。“老頭子，這是弄池塘呢？”
    池老爺子嗯了一聲，說要挖深一些，用竹筒穿過去兩個洞，一個引水進來，一個引水出去，這樣的池塘魚兒好養活。
    池老夫人想起以前的日子，說話的語氣也有些撒嬌的意味：“你就是主意多，那時候也是，還知道我喜歡荷花，采了這麼多來。都是老夫妻啦，你不會忘了吧？”
    池老爺子嘿嘿兩聲：“就你會說，那我現在幹什麼呢？難道是挖個深井儲水嗎？”
    池老夫人啐他一口：“我又不笨，你身後那個不是河嗎？還要什麼井？”
    池馨蘭把兩張藤椅都搬過來，讓木蘭拿一盆水和布來備著。她去灶房拿了五顆乳柑來，剝成開花狀擺在碟子上，讓木蓮把東西送過去，她一會兒過來。
    池馨蘭拿了一小碟子池老夫人愛吃的鹹酸木瓜，想著祖父愛喝梅子酒，便想著取一些來。她轉身之際，險些叫出了聲。好在這首有一排竹枝擋著，竟能將蕭逸魁梧的身子遮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