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園。
    懷柔公主那日去了一趟池家後，寧遠侯府那首就安靜下來。
    池馨蘭後來兩日都在屋裏寫字打發時間，但心裏也清楚事情不會這麼揭過去的。
    第三天的下午，池玉萍就拿來一封信，說是外頭一位姐姐給的。信沒署名，是蕭雁的筆跡，但字句十分簡要，讀起來像枯燥的奏報。
    池馨蘭看著信，怎麼覺得這封信是蕭雁被逼著寫的？不過他們家除了蕭逸，應該也沒人逼得了她。思及此，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信裏說寧遠侯府派人去長公主府討說法，要長公主交出打了顧燕婉的仆人。於是，那”仆人”親自去了一趟寧遠侯府。
    這原本是顧家二房齊氏要討說法，跟老太君無關，可是齊氏偏要把事情鬧大，要讓別人都知道她的女兒受了委屈。她派去的人在長公主府門前嚷嚷，一路上也不閑下。
    這下好了，偷雞不成還自打嘴巴，鬧了個大笑話。懷柔公主打的人，還是因為看到顧燕婉動手打池家姑娘才動的手。此事成了滿城茶資，說可憐弱小的池家三姑娘被寧遠侯府的二姑娘欺負，懷柔公主仗義相助，阻止了這場鬧劇。
    池馨蘭覺得好笑，怎麼就她一個像個小可憐，扶風弱柳，見風就倒？
    終於在第五日，池馨蘭又收到了蕭雁的信——這回是邀她到鈺園踏青。
    皇家圍場就在一旁，鈺園卻沒什麼樹，四周是廣闊的草原。這也是當年池馨蘭與懷柔公主學騎射的地方。
    池馨蘭來了之後，就被人帶去挑馬，不過她一個十四歲的姑娘家，又不是大官的家屬，馬房的人也隻是敷衍了事。她沒得挑，就騎上了一匹矮小的小馬駒。
    蕭逸騎著白馬過來，馬駿人也高，襯得池馨蘭像在騎騾子。他遠遠瞧著她，小小一隻，實在可愛。
    池馨蘭撇嘴：“脖子疼，我就不抬頭了。”
    蕭逸好笑地挑眉，好在這段時日的事情沒消磨她的脾性。“嗯，不抬就不抬，不過誰給你挑的馬？”
    池馨蘭不答反問：“你怎麼來了？”
    蕭逸這才露出不耐的神色：“這話你得問懷柔。”他實在不愛湊熱鬧，還是一堆皇子公主的熱鬧。他是個將軍，結果一會兒還不能贏了他們，要輸又不能輸得太假，真麻煩！
    池馨蘭也睫毛撲閃幾下，不知該怎麼道謝：“春日宴的事，謝謝你。”
    “舉手之勞。”蕭逸聳肩，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知道她是難為情了，隻得岔開話題：“……懷柔最近有點兒野了，你一會兒順著她，累了就去棚子裏歇著。”
    池馨蘭斜他一眼：“她愛騎馬踏青，怎麼就野了？”
    蕭逸順著她的話：“好，她矜持，十分矜持。”
    池馨蘭：“倒也不必顛倒黑白。”
    “……”蕭逸挑眉，心道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針。
    池馨蘭騎著小馬逛了小半圈，蕭逸便跟在她身後不遠。懷柔公主騎了兩圈回來，見他們在一處，心中有些竊喜。當年她要學騎射，害其他貴女也被逼著來學，結果除了堂妹雲蘿，其餘人都打退堂鼓，隻因京中女子嫌武將粗俗，不懂情趣。
    隻可惜雲蘿走了，走得猝不及防。刺客大半夜混進襄王府，偏偏讓雲蘿碰上，年紀輕輕香消玉損，現如今也沒幾個人記得了。不過事情真相如何，別人不知，難道她還不知道嗎？
    如今遲了一步，雲蘿還是走了，但她發覺蕭逸對這位池家三姑娘特別上心。別的女子遇事，他說是常事，這姑娘遇事怎麼就能勞他大駕操刀徹查？蕭逸是她兩世的師父，這一世她定要給他一個好結局的。
    懷柔這麼想著，一邊策馬來到池馨蘭身側，卻給身後的那位兩世師父下了逐客令：“將軍去別處溜達吧，咱們有話要說！”
    蕭逸斜睨她一眼，怎麼覺得懷柔是越發跳脫，他在邊關這麼多年也不見女子這般性情。他心裏這麼想，勒了韁繩便去他處。反正懷柔本就與雲蘿交好，便是換了一個身份，應該也容易相處。
    事實也確實如此。懷柔一連說起近日喜歡的甜口和餅家，池馨蘭也能說到一處，就連布料花色也能分個上下。懷柔就覺得池馨蘭的性子極好，難怪蕭逸喜歡湊前來。
    懷柔帶她遛馬遛遠了，忽然問她：“聽聞池三姑娘與寧遠侯府有婚約？”這會兒鬧成這樣，她可以幫著斷了。
    什麼侯府，空有名頭的玩意兒，除了老太君，啥都不是。
    池馨蘭沒想到她突然提起，怕她好心撮合，趕緊撇清道：“娃娃親罷了，雙方無意，已經在老太君麵前解了。”
    “那敢情好，京師可有池三妹妹喜歡的？”懷柔見池馨蘭愣怔，仍不放棄，“那你喜歡柔弱不能自理的，喜歡吟詩作對的，管著你的，還是被你管著的？”
    “……”這都是什麼東西？
    懷柔卻不知池馨蘭皮囊下是誰的靈魂，還一本正經地說起自己的道理來。“妹妹年紀輕，姐姐怕你誤入歧途。有的人呀，道貌岸然，筆下生風，但那陣風過了也沒得什麼彩頭。他就是要找個人在家給他鼓掌，為他喝彩呢。”
    池馨蘭溫順地低著頭聽她說，聽她怎麼胡扯。這才第二次見麵，從“池三姑娘”到“池家妹妹”，再到“妹妹”，說起來連自己都不信。前麵把文人說得一文不值，真的把朝堂上大小文官都貶了一遍。
    懷柔卻怕這一劑藥不夠猛，接著帶球跑：“你看這江山有這些人在打理，理著理著就打起來，用毛筆殺人。將士在陣前斬殺敵人，那才是真英雄！”
    “姐姐說的是。”池馨蘭說道，心想我聽你接著編。
    “而且武人好啊，直爽不掖著，跟那開弓箭一樣，咻的就過去了。”懷柔說得越發歡愉，側首見池馨蘭神情怪異，明眸裏帶著耐心：“不明白嗎？文人射的箭可凶險了，出去還會轉彎呐！”
    池馨蘭噗嗤一笑，這下可真把她逗樂了。不得不說，這話一點也沒錯！
    “我說真的！你看蕭將軍，那是遠征塞外，立過汗馬功勞，當年還是我的師父呢！”懷柔說著，話鋒一轉，朝蕭逸揮手吆喝一聲：“誒，蕭逸，你給我過來！”
    “……”池馨蘭心道，懷柔果然比以前生猛。

    作者閑話：

    懷柔是我一直想寫的一個角色，是我為一個朋友的遺憾。如果她的生活能從來，我希望她能像懷柔一樣恣意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