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身子板兒真硬。
    說好的病秧子…結果是骨頭梆硬的病秧子是吧？
    硬到殷素鳶差點兒被自己的骨頭給硌死。
    她歪在地上，隻覺得呼吸越發的困難，手心卻是多出了一顆丹藥。
    是係統的獎勵。
    “你沒事吧？”俞蓮嚇了一跳，趕忙伸出手要去扶她，卻見跌倒的小孩兒就地盤膝坐了下來，兩條細的跟個竹竿似的長腿交疊在一起，一副田間老漢坐田埂的姿勢，若是手上拿個煙鬥磕灰，怕是更像了。
    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把兩個人都給看愣了。
    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趴下。
    “我沒事的，姐姐不必管我，我緩緩就好。”
    殷素鳶一麵說著一麵將丹藥塞進嘴裏含著，嗯，沒化。
    再試著嚼一下，行，沒咬動。
    她沉默了一瞬間，梗著脖子強行咽了下去，噎得白眼都要翻出來了。
    為什麼書裏的修士吃丹藥是入口即化，進嘴就沒了？你們修真界的人吃藥是都不用水送服的嗎？真的沒有因為吃丹藥噎死了的修士嗎？
    殷素鳶懷疑人生三連問。
    「……親親對不起，忘了你目前是個凡人了。」
    殷素鳶麵上不顯，在心中問道，“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你們修仙之人的喉嚨管兒到底是什麼構造？鐵嗎？”
    「修士身體強度高，說直白點就是，親親你現在身體太弱了呢。」
    殷素鳶一哂，剛想要說些什麼，卻覺得胃中有一股淺淡的暖意散開，接著一股溫涼之意攀至肺腑，先前格外費力的呼吸道倏然就變得通暢了，那股一直纏繞的缺氧乏力感慢慢恢複。
    感覺到身上一鬆，她閉上了眼睛，感受著藥力在自己體內化開的路徑，以胃部為起點，到肺腑，順著脈絡慢慢的彌散開來。
    這種呼吸通暢的感覺是這具身體前所未有的體驗。
    她大口呼吸著，舒服地歎了一口氣。
    俞蓮站在一旁，本來想要去將小孩兒扶起來，卻發現那人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周邊隱約有風彙聚到了她的身上。
    “莫要動她。”一道聲音從天際傳來，“站遠些，別擾了她吸納靈氣。”
    俞蓮一怔，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麼。
    吸納靈氣麼？可是殷素鳶之前分明是個凡人……
    後麵從山下過來的人也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那石階上不羈坐著的人。
    殷素鳶隻覺得渾身舒暢，並且下意識的順著那藥力的方向走神識內描繪路徑，周身似有春風纏繞。
    春日清風纏綿醉人，讓人忍不住想要吸納更多。
    身心舒暢，神靜氣安，適然無比。
    殷素鳶忍不住想要將自己融入春日清風之中。
    青山霧氣縈繞，林間萬物初醒，草木發芽，桃花始開，蜂鳥愉情，走獸步伐輕快，綠葉上脈絡分明，還有細微的絨毛清晰可見。
    等等！
    殷素鳶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自己為什麼閉著眼睛也能看見林間景象？還這麼清晰。
    「親親，你肺腑通暢了之後自行感悟了脈絡流動，加上極品滿值雷靈根，所以自動學會了吸納靈氣練氣，已經到了煉氣三層了哦。」
    「真不愧是天選之人呢。」
    殷素鳶倒是很淡然，哦，煉氣了啊。
    胸不悶了，呼吸平穩了，感覺挺好的。
    就是……有點想吐。
    殷素鳶眉頭一緊，猛的吐出一口赤黑淤血。
    “狗係統，你賣假藥！”
    「才不是！那是你身體排出來的陳年舊疾的淤血！」
    殷素鳶感受了一下，身體倒是依舊舒暢，沒有任何不適。
    她緩緩抬眸，發現周圍圍著一圈人。
    眾人隻見那麵色蒼白的精致小人兒吐出了一口淤血後睜開了眼眸，接著抬起胳膊隨意的擦了擦沾染了些許血液的唇瓣，順著垂落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修長的五指隨意撩過碎發，順勢歪了歪頭掃了一眼他們。
    “別看了，再看我就收費了啊，一人十個靈石。”
    畢竟這具身體一窮二白，因為在劇本中就是個被連累的邊緣人物，雖驚才絕豔卻在花樣年歲時夭折，殷素鳶自己都不知道原身前麵十幾年是怎麼過得，劇本裏也不過是提了一句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
    她不過是說句玩笑而已，正要坐起身，忽然不知道從哪飛過來一袋靈石，緊接著一聲戲謔的笑聲。
    “隻是十個靈石未免太少了，一介凡人爬山就能入道吸納靈氣，隻花了一刻鍾便達到了煉氣三層，千百年來，你還是頭一個，起碼值千金啊。”
    那道聲音傲慢又雋永，帶著讓人渾身酥麻的癢意，殷素鳶的評價是就這嗓子在現實世界裏網戀的話，高低能談一百個，就連他二舅三叔的微信裏都能有個網戀對象。
    眾人本以為殷素鳶會羞惱於這種高高在上看熱鬧後的施舍，誰料她打開那芥子袋，掃了一眼，接著露出了笑容，站起身拍了拍綠袍上的灰，“謝了。”
    一千靈石，天降橫財啊。
    她這樣的散漫不羈，卻讓那道聲音的主人低笑出聲。
    “心性不錯。”
    殷素鳶看了一眼俞蓮，伸出了手，“姐姐，走吧，上山。”
    俞蓮這才反應過來，應了一聲，順從地跟她牽起了手，全然忘記了旁邊還有個未婚夫。
    入道之後的確和此前的凡人軀體不同，殷素鳶走得很快很穩，隻覺得身輕體健，如果忽略自己的心髒隱隱作痛，她現在就是快樂似神仙。
    那原本死氣沉沉的陰鬱少年人這會兒多了些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氣兒。
    她步子邁得輕快，皮膚依舊蒼白著，臉上神情卻是生動了不少，本該有些吊兒郎當的不羈表情在她那張臉上卻似濯濯清漣，望之脫俗。
    “無妄，她入道了。”
    雲端上響起一聲警告。
    那道傲慢的聲線再度響起，“入道？佛道不也是道，我瞧她如此通透灑脫，做一個佛修甚好。”
    “你這妖僧，佛寺裏容不得你的金身，便跑來我中州宗門大選撒野搗亂？”
    又是一聲輕笑，“有意思真有意思，妖僧？你們中州，都是這麼稱呼我的？”
    “這孩子，是我們中州的，我雲靈宗，養得起她。”
    “這孩子看著先天不足，隻怕是有隱疾，來我琉璃宗我們能救她。”
    “我覺得我也可以……”一道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不，你不可以。”三道聲音同時開口道。
    殷素鳶這會兒渾然不知，雲端的幾個“神仙”已經在為她這麼個小鬼爭起來了。
    因為她已經沒有那麼孱弱，這青山看著似乎也沒有先前那麼高了，不過兩刻鍾就到了山頂。
    踏上最後一個石階，周遭的浮雲似乎都自動繞開了頂峰，入眼便是陽光普照。
    春日暖陽洋洋灑灑落於巨大的八卦形廣場之中，八麵高台之上橫列不少宗門匾額，桌案橫列，各門各派長老笑坐於案後。
    並非是殷素鳶預想中的道骨仙風，白衣翩躚，風姿卓人，反倒如同一室流麗的寶石錦緞，遠遠看著便流光溢彩，神妃仙子，莫過如此。
    而廣場之中喧喧嚷嚷，已有近百名待選弟子等候在其中，或是呼朋喚友，或是煢煢孑立，卻也不是白皚皚一片，綾羅綢緞，珠寶玉石，應有盡有。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身旁的俞蓮，發現她頭上的發簪也繁複華美，簪釵上鑲嵌著水藍寶石，櫻唇輕抿，香腮粉緋，一雙明亮的杏眸中似乎隻有喜悅卻沒有驚訝。
    殷素鳶收斂了心中的驚訝，暗歎果然當代仙俠劇妝造害人不淺。
    她現在跟個劉姥姥進大觀園也差不多了。
    俞蓮也注意到了身旁人上下打量的目光，隨即想起了這孩子這身明顯不合身的鬆綠袍子，就連挽頭發的都隻是一截枯枝，心中憐惜更甚。
    “崽崽啊，不要怕，中州地大物博，富庶者居多，其實今日除了世家大族的子弟，也有尋常人家子弟，英雄不問出處。”
    ……
    殷素鳶沉默了一瞬，除了86版西遊記也沒人告訴她神仙還要衣著光鮮啊。
    係統及時冒頭，給這個修仙界小白科普。
    「有沒有可能，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畢竟修真界有靈力，生產力是世俗界的十幾倍？所以綾羅綢緞之類的也不是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而且貴的是鐫刻陣法的衣袍啊！」
    殷素鳶哦了一聲，“行，合理，非常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