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到了那個正在施工工地邊的簡易房裏，這次接待我的隻有韓磊一個人。
    “你好，我先自我介紹下，我是韓磊，ASZ市分公司的人事經理。”
    韓磊與我麵對麵坐著，中間隔著兩張桌子的距離，這個所謂的人事經理看起來很年輕（事實上這個公司我到目前見到的四個人都相對來說是比較年輕的），四方臉，中等身材，一副瘦瘦弱弱的樣子，一看就是那種手不能擔肩不能挑的書生樣。
    “你上次來麵試的結論，我們的DM覺得你不太適合做商業……”
    聽到這兒我心裏隻打鼓，難道這位叫韓磊的人事經理大老遠的把我叫到這兒就是為了通知我麵試沒通過嗎？這事在電話裏說不就行了，用得早專門叫我來趟嗎？未免也太認真了吧？
    隻聽韓磊繼續說道：“所以你的簡曆退到了我這兒。我看了以後，覺得你做人事工作不錯，不知道你對這個工作是否有意向？”
    人事工作？我從來沒有接觸過啊。
    “我不知道，我對這個不了解。”
    “不了解沒關係，可以慢慢學的，但是要說明的是跟你以前的專業是不對口的，如果你還想往自己的專業發展的話，那是需要慎重考慮了。”
    我的專業？我早八百年錢就沒對口了。
    “另外，人事部的職位是員工，級別和你之前來申請的商業拓展部的崗位差了一級，不知道你是否介意。”
    這個我倒不是很介意，員工也好，經理也好，首先不都是一份工作嗎？
    韓磊估計怕我因為這一點退縮，回頭又補了一句：“我們公司的個人發展空間相對來說還是很廣闊的，如果你工作一兩年以後還是對商業有興趣，可以向HR申請調職。”
    沒有經過多長時間的考慮，我接受了韓磊的遞給我的那份Joboffer，一個星期後，我將正式到AS公司Z市分公司上班（就是那個簡易房）
    我終於找到工作了，還是一個我從來沒有接觸到的領域，對下個星期到來，我充滿了期盼。
    忽然我很想與人分享這份喜悅，而分享的對象，我能想到的，居然是阿K。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高中時代直至更小的時候都是很沉默寡言的人，到現在發現，居然連個所謂的“發小”都沒有，我又多年沒有呆在這個城市，這兒，我真的是一個朋友也沒有，除了剛剛見過兩麵的阿K和Y，但是對於Y，我總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的生活圈不是我所熟悉的。
    難道阿K的生活圈就是我熟悉的？不禁對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感到好笑。
    “晚上請你吃飯”
    我發了一條短信給阿K。
    “好”。
    “半小時後，肯德基門口見”。
    兩條短信，把約會的事解決了。
    阿K一邊嚼著雞肉卷，一邊說：“這是我第一次吃肯德基。”
    我無比震驚的看著他。
    阿K笑笑，解釋說：“以前我們小的時候這兒還沒開肯德基呢。後來有時候連飯都吃不飽，哪來的錢吃肯德基。”
    原來混混的日子，是這樣的啊？
    “我們有錢時就一起去遊戲廳，沒日沒夜的玩，把錢花光了就往旁邊一趟，實在餓了，就去各個遊戲廳或者車站碼頭找有沒有熟人，江湖救急。”
    “通常身上都是沒有錢的。”
    這是我所不知道另一個世界。
    “我記得我最慘的時候，是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和一個要好的兄弟，兩個人口袋裏的錢加起來總共隻有5毛，我們買了一個粢飯糕，那個時候的粢飯糕是5毛錢一個。一人一半分了吃，然後分工，我在車站等，他去附近的遊樂場找熟人，後來，總算讓我們看到一個以前的同學，給了我們20塊錢，我們買了點吃的，剩下的錢買了車票回家，怎麼著，他家裏總不至於餓著的。”
    我聽著聽著，很有一種悲涼的感覺，從來沒有想到這個當初學校裏那麼風光的一個人，過得竟是這樣辛酸的生活。當然我知道，這其中他自己也要要負很大的責任，但如果不是家庭的問題，應該不至於這麼慘，至少餓了的時候還能回家吃口熱飯吧？
    “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找份工作嗎？”我舊話重提，我總覺得，一個人有手有腳，總不至於餓死，做人必須要自食其力，尤其是男人。
    “我能找什麼工作？一沒學曆，二沒技術，去工地裏做小工，人家工頭還擔心我吃不了那苦。”
    “你想過再去學一門手藝嗎？”給人家做保安總不是長久之計，我不是看不起保安，但這個工作實在沒有什麼前途，工資又少得可憐。
    “你覺得我該去學一門手藝？”
    “嗯。”
    看我毫不猶豫的點頭，阿K似乎也開始考慮去學門手藝的可行性。
    一個星期馬上就過去了，我在回家休息了一個半月後終於脫離了“待業青年”的隊伍。
    對於韓磊，我是打心眼裏的感激，他等於是給我開辟了另一條道路，我想並且還是陽光大道。因為我所學專業的關係，韓磊可能也是處於我對新工作上手程度的考慮，他安排我負責部門內薪酬管理部分的工作。不過現在根本就沒有什麼這方麵的工作要做，因為這個分公司名義下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員工。
    現在在這個簡易工棚內，連我在內一共六個人。我，韓磊，這算是人事部。與我們同處一室的原哲是IT部的負責人。在裏間辦公室裏坐著的，是上次給我麵試的那三個人，胖胖的女生，叫童華，我利用職務之便看了她的資料，才28歲；那個帥哥有個很俗氣的名字，施根福，怎麼不幹脆叫土根算了，真佩服他爸媽；不怒自衛的那人姓朱，名字也是一個磊字，順便也佩服一下他的父母，他們都是商業拓展部下各業務板塊的DM。他們五人都是從AS集團中國區的其他分公司或分店裏調升過來的，所以他們的勞動關係都還在原來的公司。
    聽說過兩天，這個公司的最高領導人——總經理也會到位，同樣是從其他分公司調過來的。而我們麵前這片日以繼夜趕著工的工地就是AS公司擬在這兒開的中國區第七家大型連鎖百貨商店。
    又過了三天，總經理因為某些原因延遲了到Z市來的時間，但我們部門又多了一個新同事，姓姚，英文名sky，我不知道這個英文名是她原來就在用的還是來了這個公司後專門取的。
    Sky來這兒之前一直都是某生產公司的行政文員，因為該公司沒設有人事部，所以我覺得她原來的工作跟現在這個還是有些類似的。韓磊安排的給的崗位是專職培訓管理，當然她跟我一樣，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工作可以做。
    接下來對我們人事部來說最大也是全公司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招人。現在已經是4月份了，眼看著就五月了，這個公司，除了我倆之外，還一個人都沒有就位。
    韓磊搬了整整3遝資料給我們倆，每遝都有30公分以上高。他指著那堆資料對我們說：“這些都是上次來麵試過的人員，我已經初步整理過了，實在不合適的都淘汰掉了。這些人，可以進入下一輪的複試，你們約一下，後天上午開始，每半小時一個。”
    打這麼多電話？我與sky麵麵相覷。
    一整天電話打下來，打得我口幹舌燥，兩耳嗡嗡作響，想到明天還要一整天的電話打，我連吃晚飯的胃口都沒有了。
    “清！”
    阿K突然在我回家的半路冒了出來，嚇得我幾乎跳了起來。
    “對不起，嚇到你了？”阿K有些歉意，“呃，我在這兒等你下班。”
    等我？
    “我明天要走了。”
    “去哪？幹什麼去？”
    “N市。”N市就在我們隔壁的城市，與我們這交通非常方便，隻要在早上6：00到晚上6：00這個時間段內，隨時隨地都有班車來往，這也需要來告別？
    “Y有個親戚在那兒開了家汽車修配場，我去那當學徒。”
    “你想學汽修？”
    “是啊，你說得對，人總要有點手藝的。這樣以後也總不至於餓死。”
    有時候，我覺得我們活得好悲哀，當人家都在奔小康傍大款時，我們卻還在為未來的溫飽問題掙紮謀路。
    “嗯，那你要好好學，努力一點。還有，不要打架，如果有人欺負你了，你盡量忍忍，不要衝動。”
    “我會的。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可以啊！”
    帶著對未來的那份希冀，阿K在第二天清晨坐上了去N市的班車，臨上車前他給我發來了一條信息：我上車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