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異鄉魂,留作南翔人  暢月望雪,仲冬解寒(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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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世之最風流,莫過於與有情人抵肩而坐,溫上清酒、啖著美味,同賞那枝頭冰淩晶如花,或聽著碎雪飛天渺無音。
    私語,笑聲,被風吹散。
    子午與嵇朔席地而坐,一個神情清淡,雙腿盤起,正似練功之姿;一個則是酒足飯飽,已然昏昏欲睡,也不懼這山中寒風,靠著身後之人的背,閉目睡去。
    雪後便是晴空。
    待嵇朔運完功,便發覺天色卻是已至黃昏,日頭已被遠山吞噬了大半。再稍動了下身,微側過頭,子午依然沒有醒來。
    ……這人,總愛睡在奇怪的地方。
    嵇朔想著,也沒叫醒對方,看向不遠處的火堆,還在冒著縷縷青煙。先前子午說要獵點野味,又鬧著雪地品酒,他隻好找到這麼個還沒被大雪掩埋的小山洞,兩人又戲耍了好半天,直待子午不勝酒力睡過去,他才鬆了口氣。
    子午內功深厚,本不懼寒意。但畢竟還是睡著的,嵇朔便將搭在對方身上的銀白色披風裹緊了些,才將人整個兒地抱在懷裏。
    這裏其實離巫神教相距甚遠,先前能在半夜間趕來,也是全靠著法術的。嵇朔運著輕功,腳下飛快幾不沾雪,很快便帶著子午出了邊關,一直走到了大漠深處。
    此地已是渺無人煙,嵇朔才用起了法術,便見雪色黃沙間白影如飛箭,不一刻便再找不著蹤影。
    夜的沙漠極為寒冷,冷風刮得耳垂生疼,子午卻露出淺淺的一個笑容,身體又稍往嵇朔懷裏縮了下,便枕在這人的肩頭,胡思亂想了起來。
    “師兄……”
    “嗯?”
    “若你不再是巫王,你想過什麼的生活?”眼神幽幽地看著這人英俊的側臉,子午輕輕地開口,似是詢問又似自問。
    人世間本不存在假設,嵇朔也從不做無用的想象,隻是聽了這人的問話,驀地便想起了在南翔山中的生活。
    那裏沒有巫王,他隻是一個無名的青年,也會為生活做著以往從不曾做過的事。
    “便做一個山間樵夫。”
    子午聞言失笑,奇怪地打量了下對方認真的神色,實在沒想到他的師兄竟有這樣的想法。
    “樵夫……”他取笑道,“師兄你定是做不成的,到時候恐怕你連自己都養不活。”
    嵇朔沒有反駁,他自然明白子午的意思……其實,若不是巫王的身份,他忽然想到,做一個普通人,也是極好的。
    “師兄會這麼說,”子午微微低下頭,斂起了幾分笑意,“終是覺得,厭倦了巫神教裏冷清單調的日子嗎?”
    嵇朔怔了怔,遂腳下一個輕躍,便跳上了候在鏡池畔的舟船。直走到艙內才將懷中人放到椅子上,他這才淡淡地回道:“沒什麼厭倦。”
    自小到大,他都這麼過來的,從不曾有多餘的感覺。
    “如此……”
    子午略一沉吟,忽地直盯向嵇朔的眼裏,問道,“師兄,你不是修成了九天歸回嗎?可有辦法解開咒誓?”
    嵇朔微有奇怪,“自然沒有。”
    若是解得開咒誓,北漠曆代皇帝也不可能做的這般安穩……便是伏渾心咒修為大成,他也沒有辦法。
    存不得,半絲異心。
    ☆巫☆王☆嵇☆朔☆
    心裏的一點僥幸破滅,子午頓時垮下了臉。
    嵇朔也沒去追究這人忽然低落的原因,隻是又淡聲吩咐,“明日起,直到年節,恐都不能再有閑暇,你回去好好休息。”
    “年節過後,便出發去京城。”
    子午心情有些紛亂,隻是胡亂地點了點頭,沒再多話。
    虛靈山穀,老木凋零。子午抱著厚厚的一疊信折,正匆匆趕往聖壇,路過樹叢裏,忽地止下了步伐,便隨手施了個咒法,丟向一頭的樹梢裏。
    “啊!”
    便聽得一聲清脆的低呼,子午連忙後退幾步,一個龐然大物從上頭掉了下來。
    “……疼。”
    是一個少年,看似比自己還小上幾歲。子午俯視著腳下,冷厲地開口,“哪裏來的野鬼,竟敢擅闖我聖壇!”
    言罷,他不待少年有所反應,掌間又發出一道紫光,直直地擊向對方。
    少年似是忍受著巨大的疼痛,渾身顫抖著蜷縮在地上,嘴裏發出壓抑不住的低泣。
    忽見少年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金光,直將紫色光束給吸收幹淨。子午心下微驚,低聲喊出,“師兄的護體靈光?”
    欲將人撕裂的痛苦忽地平複了下來,少年也是吃了一驚,還沒想清楚是怎麼回事,便被人狠狠地揪了起來。
    “說!”子午陰沉的臉色近乎猙獰,“你身上怎麼會有我師兄的護體靈光?”
    少年似是受到極大的驚嚇,隻一個勁地搖著頭,嘴裏發出嗚嗚咽咽的泣聲。子午見之,愈發不耐,掐住對方頸項的手跟著狠狠地收緊。
    少年身體懸空,瞪大的眼裏盡是惶恐,四肢更胡亂地扭動起來。
    “子午!”
    待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喚,子午手下一鬆,便覺眼前銀白色身影一晃,來人將這個陌生的少年從他手裏解救出來。
    他狠狠地皺緊眉,不滿地喊道:“師兄……”
    “他就是我救下的那個生魂,”嵇朔倒也很快就給出解釋,手上一邊想要將驚嚇的鑽進自己懷裏的少年給扒下來,又道,“他的護體靈光是為了保護他的周全。”
    子午聞言,這才放鬆了下來,嘴裏嘟囔了幾句,“師兄你真是胡來!”正待繼續說些什麼,又看見那個生魂竟是賴在了嵇朔懷中,他的臉色立馬恢複了凶狠,手下毫不輕柔,掐住對方的脖子就要拽下來,“給本公子從師兄身上下來!”
    賴在身上的人,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邊委屈地哭泣,一邊狠狠地揪緊自己的肩膀,嵇朔愣是沒有辦法。待看到子午賭氣的樣子,便忽地心生無奈。
    便也罷了……他轉而對發怒的師弟說道,“子午,莫要理會他……”
    “可他抱著師兄你不放!”
    “生魂膽小,經不住一點驚嚇,”嵇朔淡淡地提醒子午,轉而望向那一疊厚厚的信折,“如今正事要緊。”
    子午無可奈何,隻是怒瞪著那個纏在自己師兄身上的少年……要不是擔心對方可能會形神俱滅,他定不會饒過這人!
    見嵇朔也放縱著那個生魂,子午硬是壓下心頭不滿,捧著信折先一步朝前麵的樓閣走去。
    “下來罷!”
    嵇朔抬腳走了一兩步,卻被人纏著幾乎不能挪步,便冷聲開了口。而少年,許是驚嚇過度,渾身顫抖著,愣是沒有將嵇朔的話給聽進耳裏。
    蹙了蹙眉,嵇朔終是放棄了,抬起雙臂,幹脆將少年給抱在懷裏,隨後大步趕回了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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