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休緊張得氣都不敢喘了，幸好林如霜很快就將他放下。
    因為這番動作，嬰兒身下的被子起了折，從沒帶過孩子的林護法自然不會細心到給他撫平了，因此湛休隻覺得身下咯得慌，他胡亂揮了揮手，假裝睡不安穩翻了個身，躺到舒服的位置，這才接著裝睡。
    無論是樓驚月，還是林如霜，一時都沒有說話。湛休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房間中的氣氛變得漸漸不妙起來。
    果然林如霜開口道：“如果……我也是個女兒身就好了……”
    啊，好酸！湛休暗自撇嘴。
    樓驚月很流暢地裝傻，顯然不是頭一次應付這種場麵：“霜弟何出此言。物分陰陽，人分男女，各有各的職責，所以這個世間才能有綱常正氣。再者說，男女之身，都是父母所賜，霜弟這話說得，有些……”
    “喚我如霜。”湛休聽那少年媚聲打斷樓驚月的話，他打了個哆嗦，便聽林如霜接著道，“驚月哥哥的話我又何嚐不知道，隻不過同樣有個長老的爹，解語和餘香兩位姐姐卻可以天天伴著驚月哥哥，還可以給哥哥生兒育女，而我……”
    湛休隻覺得自己僅有的幾顆牙都要酸倒了，他甚至開始懷疑，這個林如霜其實就是個女人吧。哥哥長哥哥短的，磨磨唧唧，情情愛愛，讓他這個來自開放社會的人都要臉紅了。
    虧得樓大城主還能淡定地開解這個男兒身女兒心的林如霜：“如霜不要如此。解語和餘香是我的姬妾，生兒育女是她們作為姬妾的本份，而你是我的護法，哪能和她們相提並論呢？”
    這話說得極有水平，無論是正著還是反著，怎麼理解都說得通，而從前麵來看，這個林如霜雖然一直在自怨自憐，但是骨子裏卻是自負又自戀的，於是湛休聽那少年轉嗔為喜道：“驚月哥哥真這麼想？”
    樓驚月的音質和他的外貌一般美，若是不看說話的內容，這種音質常常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讓人禁不住想要聽進去，然後相信他所說的話。
    於是湛休聽樓驚月用他那美妙的嗓音誠懇地說道：“那是自然。護法一職是自我梧桐城建起之日便有的。一城主，四護法，八長老，四十二堂主，這都是祖先們定下來的規矩。其中，城主和護法向來是同進退，共生死的，城主生則護法生，城主亡則護法死。”說到這裏，樓驚月頓了一下，湛休猜他在用自己的一雙妙目對著林如霜放電，當然，你也可以說是視線交流。
    果然樓驚月接下來的語氣便越發溫柔：“雖然護法不像我的貼身暗衛那樣時時刻刻在我身邊，但是暗箭襲來，暗衛不過護我一時，護法卻是護我一世……”
    此言一出，湛休心中頓時升起對樓驚月的無限敬佩：這口才這忽悠範兒，再加上樓城主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完全可以秒殺前世所看的所有偶像劇瓊瑤劇愛情劇中的男主男配男炮灰。有這等逆天的才能，泡妞泡仔猶如開了外掛一般，拿下什麼貞婦烈夫，將統統不在話下！
    果然似林如霜這等距離“烈夫”還有相當一段差距的多情美少年聽了這話，聲音都有些哽咽了。湛休自然聽出那是激動到極點的“喜極而泣”。
    “驚月哥哥~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一定會一生一世保護你的。”
    雖然閉著眼，湛休的眼前卻出現了無數的鮮花紅心和飄揚的彩帶，它們在湛休腦中盤旋飛舞，紛紛揚揚，直攪得湛休頭暈目眩，完全沒了再繼續聽那兩個說情話的心思。
    老天啊，為什麼我會落到這步境地，竟然被逼著聽這些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肉麻情話啊！湛休再一次質問老天。
    於是等好不容易聽了這許多肉麻話的林如霜離開，湛休便睜開眼睛，看著走進來的樓驚月，稚嫩的臉蛋上滿是毫不掩飾的幽怨。
    看到這樣的表情，樓大城主抬起手撫著嘴唇咳嗽了一下，問道：“有什麼事嗎？”
    湛休仍然保持幽怨的表情，嘴裏卻道：“就是那種香味，和我在茗香身上聞到的一模一樣。”
    樓驚月立刻露出冷笑：“哼，果然如此。”
    這次湛休終於明白為何之前他氣得一副想要殺人的樣子。
    樓驚月弑殺兄長的行為，和他當時說的話，早就讓湛休斷定他的城主之位並不是通過合法程序得來的。雖然不知道詳細內情，但是湛休猜想，樓驚月肯定是和梧桐城裏的一些大人物大勢力達成了什麼交易。據那個林如霜所說，樓驚月娶了至少兩個長老的女兒當小老婆，就是那個解語和什麼餘香，而且還勾搭著林如霜這樣一個沒法娶進門的長老之子，這些正好都驗證了湛休的猜想。
    無論是作為姬妾的解語、餘香，還是這個護法林如霜，恐怕都是樓驚月和長老們交易的一部分罷了。
    那個說話吐字情意綿綿，一聽就知道對樓驚月一往情深的林如霜，在樓驚月心裏，恐怕比那兩個長老之女更加不如。作為男人和旁觀者，湛休自然聽得出樓驚月對林如霜的敷衍和欺騙。若是女人，娶來朝夕相對，還能生些情誼；給自己生兒育女的女人，即使再鐵石心腸的男人，也會另眼相待些。
    而這一切林如霜都不會有，因為他是個男人。
    如果說之前，或許是因為神秘香味的原因，又或許是男人的本性，沒法狠心拒絕一個真心愛慕自己的人，樓驚月對林如霜產生了一些不應該有的感情，任其發展下去，林如霜或許真有心願得償的那一天。但是現在，樓驚月知道了這香氣的陰謀，必然會惱羞成怒，將林如霜恨到死吧。
    雖然與自己沒有多大的關係，湛休卻在內心裏對那個娘兮兮的少年有了幾分同情。
    愛慕之心總是沒有錯的。
    湛休突然想起前世。
    喬楠是他的仇人之子，他主動接近他，無非是想要利用他的身份達到報仇的目的。喬楠對他是一見鍾情，他卻對他別有用心。
    落花流水，他們在一開始的時候，和現在的樓林二人的情形何其相似。
    樓驚月和林如霜以後會如何，湛休現在還沒法下斷言。而他和喬楠，卻早已有了結局。
    湛休不知道後來的那一槍有沒有達成喬楠和他共死的願望，但是既然他的靈魂來到了這個異世界，那下輩子，下下輩子，那以後的所有輪回，他都不會再和他相見了。
    落花有意，流水未必無情。
    隻是現在說來，一切都不過惘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