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陰天。這座城市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太陽影子，貌似到了南方的梅雨季節，總是有剪不斷的淅淅瀝瀝的小雨。正逢下班，彭峰等在江雨珊辦公室樓下，接受經過身邊員工的檢閱。
    “你怎麼在這兒？”江雨珊穿著白色的長袖襯衫，下身一條黑色的短裙，前麵成八字叉開。
    “我來接你下班。”
    “我不是說了嘛，我自己有車回家，不勞煩彭先生浪費時間在我的身上。”
    “你已經拒絕我十次了。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能不能給個麵子讓我送你回家？”
    “什麼特殊日子？”
    “到了家你就知道了。”
    “好，我答應你。但是我有要求，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你站在我辦公樓下接我回家。”
    “好，我答應。”彭峰從旁邊的樹叢中搬出一輛自行車，騎在上麵，伸出邀請姿勢：“請江小姐賞臉坐後麵。”
    江雨珊瞪大眼睛，“彭峰，你不會騎著自行車送我回家吧？我可是穿著短裙呢。”
    “既然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想用我的全部精力一腳一步送你回家。”
    “我倒是第一次看到像你這樣的男生。好吧，我就委屈一下，成全你的良苦用心。”江雨珊並起兩腿，手提包搭在大腿上方，以免走光：“你可要使勁了，我家離這兒開車還算近，騎自行車就有的你踩。”
    “坐穩了。”彭峰一腳踩上去，自行車緩緩駛出江氏集團。
    暮色的天空小雨趕來，雨簾斜了，像一根根的細絲奔向草木、牆壁，雨點兒落在江雨珊的頭上。
    “趕緊找個地方避雨吧。”江雨珊從自行車上躍下來，“這小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我回家的路上下的起勁。”
    “都是我不好，放著車不開，騎什麼自行車。”彭峰清理著頭發上的雨水。
    “別抱怨了，是我答應要坐的。天要下雨，是沒辦法的事，耐心點等吧。”
    “你在這兒等下，我去買把雨傘，慢慢走回去吧，這雨拿不準下多久。”
    江雨珊和彭峰撐著一把雨傘小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怎麼不買兩把雨傘？你都淋濕了，容易生病的。”
    “我怎麼能放棄在這個時候和你共一把雨傘的機會呢？我不礙事，你淋濕與否才是我最關心的。”
    “不過，這樣挺好的。每次都是開車回家，總會忽略沿途很多的細節，像這樣的雨中漫步讓我的心情突然舒暢許多。”
    “是嗎？我原本以為我今天還會被你再次拒絕，想不到這樣的雨天反而讓你變得舒服。”
    “彭峰，你真覺得我是你喜歡的類型嗎？我們的再次相遇是建立在經濟利益上的，你覺得這樣的喜歡會是一種敷衍嗎？”
    “我承認，我們的再次相遇是建立在經濟利益上的，但我不想讓它成為我追求你過程的基礎。我也沒有把我們的關係僅限於合作夥伴，還有朋友，或者將來的情侶。”
    “我必須成為你的情人，不然我爸爸畢生的心血會毀在我的手上。”
    “但我會讓你心甘情願愛上我的。”
    江雨珊並不排斥彭峰，隻是失憶症的陶小超阻礙了她的情感通道。
    “彭峰，謝謝你送我回家，今天這段路程走的很開心。”江雨珊收起雨傘站在樓道口。
    “怎麼，到了家門口，也不請我進去坐坐喝杯水？”
    “我爸爸在家，不方便，改日吧。”
    “反正不是第一次被你拒絕了，我遵命便是，那就再見。”
    “再見。”
    江雨珊上到第二層樓梯間，樓梯上放著一隻水晶涼鞋，她撿了起來，鞋中有一張紙條，寫道：“雨珊，生日快樂。這本是一雙鞋，現在隻有一隻，希望你可以找到第二隻，讓它們成為一雙。彭峰。”
    “原來今天是我的生日。”江雨珊輕輕拍了拍腦袋瓜子，看著眼前的鞋子犯嘀咕：“彭峰真是個怪人，哪有生日送人家鞋子送一隻的。多漂亮的鞋子，可惜了。”
    江雨珊上到第三層樓梯間，樓梯上又放著一隻水晶涼鞋，她驚訝起來，鞋中同樣有一張紙條，寫道：“雨珊，生日快樂。這隻鞋子和第一隻鞋子是一雙，請你收下。既然找到了第二隻就不要拆散它們，讓這雙鞋子停留在你的腳下。或許過去還有很多鞋子，舊了的就把它換掉，破了的怎麼縫補還是舊的，穿一雙新鞋你會快樂很多的。我真的喜歡你。”
    江雨珊提著這雙水晶涼鞋一步步上樓梯，每上一步她的心疼痛一次，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要有怎樣的心情，這樣的局麵讓她喘不過氣。打開家門，房間裏的一切發生了變化。門口放著一束火紅玫瑰，家中的窗簾換成輕軟的紅紗了，輕盈的紗巾在風中搖擺；米色沙發上擺上了幾個紅色的靠枕；室內的燈光照得室內如同白晝，忽明忽暗；在桌上點著幾根香熏蠟燭，在搖曳的燈光中調皮萬分。
    “爸爸，這家裏怎麼變成了這般浪漫，跟火海一般紅彤彤。”江雨珊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雨珊，今天是你的生日，這裏的一切都是彭峰花了一天的心思為你布置的。”
    “彭峰？”江雨珊提著手上的水晶涼鞋，突然淚珠滾出：“彭峰的雨傘還在我這兒，他不能再淋著雨回去了。”
    江雨珊丟下涼鞋，拿著雨傘衝出去。跑在雨中，披散頭發，伸開雙手，慢跑於黑夜的雨中。街道上滿是撐著雨傘的行人，無不停在原地，看著江雨珊奔跑。彭峰推著自行車在雨中一步一步向前走，他期待有一種聲音讓他停下來。
    “彭峰，等等。”江雨珊在轉角處看到了彭峰的身影，“對不起，我怎麼能那樣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你，還讓你一個人淋著雨回家。”
    彭峰回過頭，看著全身濕透的江雨珊，連忙丟掉自行車，衝上前抱住她：“你已經知道我的感覺，是嗎？短短百米的路程我走了二十多分鍾，如果等不到你，我會等雨停。雨停了，就會看到新的曙光。”
    “對不起，對不起。”江雨珊在彭峰的肩膀上不停地擺動腦袋：“你不應該出現在我最失落的時候，一失落身邊再好的風景都會被我忽略的。我也明明知道即使沒有你的出現，有一種感情仍然失去，有一種傷痛必須承受。”
    “我都明白，因為你心裏還有個陶小超。”彭峰用手擋住滑落的雨水，怕雨水繼續淋濕江雨珊的身體：“如果這次不是因為陶小超，我們根本無緣身在這樣的黑夜之中。請你相信我，我不是利益的驅使者，也不是別人掌中的玩物，我是一個追求自我理想的自由人。”
    “可我不能在心底同時容納兩個男人。”
    “沒關係，我等你，等你有能力有空位讓我停靠的時候我第一時間趕到。”彭峰在地上看到了一把雨傘，蹲下身撿起來：“你有雨傘為什麼還全身淋得濕透？”
    “雨傘不是我的，是我來送給你的。我不是天底下唯一一個被雨淋濕的人，也不是天底下最倒黴的一個，同樣，也不是什麼都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
    “我懂的。好了，現在可以邀請我到你們家為你慶祝生日了吧，不然美味佳肴都浪費了挺可惜。”
    “我要吃你親手做的晚餐。”
    他倆回到那一片紅似火海的氣氛中。江董事長出去和朋友喝小酒去不做電燈泡。餐廳內，餐桌上的燭光照著輕薄的淺色調的米色桌布和幾束玫瑰花，加上一盤盤熱氣騰騰的菜肴，仿佛情人節在今天。
    “碟子上麵有一張心意卡，打開看看吧。”
    “可不可以現在不看，因為肚子實在餓壞了。”
    “好，等我走了，你再看吧。”彭峰往一個高腳玻璃杯中倒入清澈飄香的紅酒：“來，給你把紅酒倒滿，這紅酒可是我從美國特意帶回來的。”
    “說說你在美國的留學生活吧，我一直想去，結果幫爸爸打理公司就一直耽擱了。”
    “五年前，我作為交換留學生去到了美國，繼續學習我在國內的本科室內設計專業。”
    “難怪你把我的房子今天裝飾的這麼富有浪漫色彩。”
    “過獎過獎。到了美國，才發現竟然聽不懂美國人的對話，隻有當他們在跟我說話時盡量放慢語速的時候，我才能大概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有沒有鬧過笑話？”
    “有啊。記得剛到美國後有一次去沃爾瑪超市買雞蛋。在結賬的時候，收銀員打開裝雞蛋的盒蓋，仔細檢查每一個雞蛋。其中有一個雞蛋上麵有一點裂紋，但是我覺得並不影響它的食用。當時收銀員問我是否要去換一盒，我當時沒聽懂以為是我弄壞了雞蛋，就說不用換買回去，誰知道收銀員竟把雞蛋從盒裏拿了出來，是要幫我換。結果，後麵排了好長一條隊，我硬著頭皮就說換了換了。”
    房間裏的燭光漸漸熄滅，瓶中的紅酒早已過半，兩人坐在餐桌的直角兩條線上，竊竊私語，醉意濃濃。這一夜的雨下的細而長，讓整個城市寂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