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的深了，四下裏萬簌俱寂。一鉤殘月高懸碧空，清冷的月光有意無意的灑落在葉楓冷峭而又堅毅的臉孔之上。他一身夜行人的黑衣勁裝打扮，斜倚在離玉蓮山莊不遠的一棵鬆樹下。
    這時候，葉楓一壇烈酒下肚，望著那兩丈餘高的圍牆，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已如一隻灰鶴一般飛躍過圍牆，落在了玉蓮山莊一棟屋頂之上！
    出乎葉楓意料之外的是，玉蓮山莊要比他想象中的大得多，竟像是一座城一樣，極其宏偉。山莊雖建在半山腰上，樓台亭閣此起彼伏，但看上去卻是錯落有致，毫無雜亂無章之感。
    葉楓足足找了半個多時辰，別說瓊兒，就是連白日照的人影也沒見到。對於玉蓮山莊的地形，葉楓雖不太清楚，又見不少地方設有機關埋伏，但他輕功極高，隻在屋脊之上飛躍穿行，竟始終沒被人發現。
    此時，葉楓又已落在一棟小樓之上，輕輕掀開屋頂一片瓦片，隻見這是一間花廳，廳中桌上燃著一對紅燭，一張椅子上坐著一個雲鬢高挽，容顏姣好的中年美婦。另外旁邊還有一個身材修長，麵目清俊儒雅的青衫男子來回走動著。
    隻聽那男子道：“這樣做，恐怕那姑娘不會同意。夫人，我看還是另想別的法子吧。”
    那美婦一雙鳳目橫了他一眼，嫣然一笑，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法子？隻有這一條路行得通！你放心吧，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便是，你見我幾時看錯過人？我想那姑娘肯定會同意的！……”
    那男人苦笑了一下，歎道：“想不到我宋某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如今卻也……唉！”說著不住搖頭。
    葉楓心頭大震，暗道：“他自稱宋某，難道竟是宋建秋不成？”他沒見過宋建秋，但所料不錯，這花廳之中正是宋建秋夫婦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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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聽宋建秋又道：“我們這樣施恩圖報，傳出江湖，豈不是讓天下武林同道恥笑？……再說，到時候怎麼對人家姑娘說呢？”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曹雨顏道：“你這莊主要做君子，那就讓我這莊主夫人來做小人好了。”
    葉楓心道：“果然是宋建秋夫婦二人！卻不知他兩人嘴裏說的那位姑娘是誰？”隻聽曹雨顏又道：“我看那姑娘也是個性情中人，你隻要把‘魚熊生死丸’給了他，應該不難說話！”
    宋建秋雙眉微揚，搖頭歎道：“這可不是小事情，而是關係到人家一生的大事，你又怎知人家不難說話？若是人家拒絕了，豈不是彼此都很尷尬？”
    葉楓聽到“魚熊生死丸”這幾個字，心頭早已震顫不已，暗道“他們說的那姑娘定是瓊兒無疑了，不知他們要瓊兒答應什麼事，作為交換‘魚熊生死丸’的條件？”
    “她是不會拒絕的，她怎麼能夠拒絕呢？”曹雨顏高深莫測的道，嘴邊掛著一絲隻有成熟女人才會有的嫵媚笑意。
    宋建秋站在她的麵前，審視著她，良久才道：“這麼多年了，你給我的感覺總是這樣，像是一個謎，又像是一本書，我既猜不透你，又讀不懂你。難道所有美麗聰慧的女人，給男人的感覺都是這樣嗎？”
    “那要看是什麼樣的男人了！”曹雨顏秋波流轉，嫣然一笑，不再說下去。
    葉楓隻聽曹雨顏說的那一句“她是不會拒絕的，她怎麼能夠拒絕呢？”後麵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心裏隻是反複的想道：“是啊！瓊兒怎麼會拒絕呢？她既已落在你們手裏，若是拒絕，你們盡可以強行逼她答應！”他雖仍不知他們要瓊兒答應什麼，但剛才曾聽宋建秋言道，‘那可是關係到人家一生的大事！’心中怒火不由更盛，轉念又想：“定是瓊兒怕我十月初九不能挑戰成功，取不到‘魚熊生死丸’，才會出此下策！”想到此處，葉楓心中不禁熱血湧動，柔腸百折，暗道：“瓊兒，你又何必如此待我？葉楓一介草莽匹夫，你的深情厚誼，叫我今生何以為報？”
    葉楓微微閉眼，腦中瓊兒嬌靨如花，語笑嫣然，耳邊也似是瓊兒在說：“如果我死了，這個天大的人情我看你怎麼還我？”
    一陣夜風吹過，葉楓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心道：“瓊兒一個姑娘家，若是有什麼閃失，我葉楓豈不內疚一輩子？無論如何，今夜便是拚了性命不要，也得救瓊兒出來！”如此一想，便要出聲，卻聽曹雨顏道：“下午的時候，我已讓白日照陪那姑娘下山去了，如果一切屬實的話，那麼他們明天來了之後，你就不要再考慮了……”
    葉楓一聽，不由的糊塗起來，暗道：“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怎麼又讓白日照陪瓊兒下山去了？難道是去找我了不成？”一時之間，心中這些疑問難以解答，當下隻得耐著性子，聽宋建秋和曹雨顏繼續說下去。他卻不知，宋建秋和曹雨顏所說的那位姑娘，其實並非瓊兒，而是另有其人！
    這時，隻見宋建秋在曹雨顏對麵坐了，輕歎了一聲，頗為感慨的道：“這‘魚熊生死丸’煉製極為不易，到目前為止，我隻煉成了五顆……而父親在世之時，也隻曾經煉成過兩顆！”
    曹雨顏的目光凝注在宋建秋的臉上，道：“聽說父親曾給雲南武林中人刀如川服食過一顆，刀如川本來是個茶商，武功平平，在江湖上隻是個三流角色，但自服食‘魚熊生死丸’之後，時日不長便威震江湖，繼而成為天南武林盟主！……”
    宋建秋聽她娓娓而談，如同親見，當下笑而不語。
    曹雨顏看他一眼，突地“哎呦”一聲，笑道：“你瞧我，險些忘了，那刀如川不就是我那柔鳳姐姐的爹爹，玉夢那孩子的外祖父，你這莊主的嶽父大人嗎？”
    宋建秋神情一怔，有些尷尬，似是不願提起這段往事，沉默了半晌才終於說道：“是啊，刀如川前輩他……”
    曹雨顏掩齒笑道：“你怎麼稱呼他前輩？”
    宋建秋看曹雨顏一眼，歎道：“人已經去世這麼久了，‘嶽父’也好，‘前輩’也罷，都不過是個稱呼而已……我現在像個局外人一樣談他，叫他一聲前輩，不是免去不少尷尬和不敬麼？”
    曹雨顏看著他，雖對他這種說法覺得新鮮，但稱呼“前輩”總是不妥，然而，她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宋建秋歎聲說道：“關於‘魚熊生死丸’的種種江湖傳聞，雖不免渲渲染染，誇大其辭，但此丹能解百毒，也能使功力增長數倍，卻是半分不假！”
    曹雨顏一笑，道：“一直想問你，這‘魚熊生死丸’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這般神驗，那麼你為何自己不服食一顆，也好功力大增，讓玉蓮山莊早日雄霸江湖呢？”
    宋建秋微笑著拍手讚道：“問得好！夫人，你這話正好問到了點子上，一針見血！”
    “哦？”曹雨顏展顏一笑，道：“那你說說看！”
    宋建秋站起身來，籲了口氣，緩緩說道：“夫人，你可知道，刀如川前輩成為天南武林盟主之後怎麼樣了？”
    曹雨顏秀眉微皺，說道：“據說，他做了兩年盟主之後，由於練功不慎，結果走火入魔而亡，但不知是真是假？”
    “走火入魔？”宋建秋淡淡一笑，黯然說道：“那不過是知情的朋友們編出來的話，給他麵子，騙騙那些不知情者罷了……他哪裏是走火入魔，他是自殺而死的！”
    “自殺？”曹雨顏臉色微變。
    葉楓聽到這裏，也是吃驚不小，心道：“他刀如川既然已成了天南武林盟主，想必正自春風得意，何故要自尋短見？”
    隻聽宋建秋道：“此事歸根結底全是因為他服食‘魚熊生死丸’之故！……‘魚熊生死丸’讓他迅速成為天南第一高手，也讓他一夜之間功力全失，全身癱瘓，成了廢人！你說，他能承受這樣的打擊麼？”
    曹雨顏幽幽一歎，道：“所以他選擇了死亡？”
    “是啊！”宋建秋歎道：“這‘魚熊生死丸’就是這樣似是有情，卻又無情。它既是一種解藥，又是一種毒藥。它能使身受重傷或身中劇毒之人起死回生，九轉還魂，卻不能讓其功力增長半成；而那些被利欲熏心，欲靠它揚名江湖之人服食之後，雖功力大增，甚至可以江湖稱雄，但最多隻能活三年！當藥力散盡之後，下場就像刀如川前輩一樣……”
    曹雨顏及屋頂上的葉楓聽罷，均想：“原來如此！”
    “我若是這樣對武林中人說這番話，恐怕大多數人不會相信，但事實確實如此！”宋建秋微微一笑，道：“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服這‘魚熊生死丸’了吧？”
    曹雨顏點頭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喜歡追名逐利的人，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
    宋建秋一笑，道：“孟子有句名言：‘魚吾所欲也，熊掌吾亦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魚而取熊掌也！’父親當年煉製此丹時，之所以取名‘魚熊生死丸’，便是要告誡我們，此丹能救人，也可害人！”他微微一頓，道：“當初，刀、宋兩家乃是世交，而父親讓刀如川前輩服食‘魚熊生死丸’，卻是存有私心的……”說到這兒，長長一歎，不再說下去。
    葉楓等了片刻，聽宋建秋和曹雨顏始終不再開口，有些不耐煩起來，心道：“瓊兒既不在莊上，我就放心多了，明日我在上山的路上等她就是，萬不能讓他為了我答應他們什麼條件！”此念轉及，便要離去。
    誰知，葉楓剛起身要走，不料腳下一不小心，碰到了剛才掀開的那片瓦片，輕微的發出了一點聲響！立時聽見宋建秋低喝道：“誰？”葉楓哪敢停留，展開身形飛掠而去！隻片刻功夫，已出了玉蓮山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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