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聽王爺細言。”
    “且先獻君一劍，名為宵練，此劍方晝則見影而不見光，方夜見光而不見形。其觸物也，騞然而過，隨過隨合，覺疾而不血刃。”言罷遞於我一古樸短劍，我拔劍出鞘，豁然隻見聞風聲，不見其形，置於掌中，輕薄如翼，觸指冰涼，果然神劍。劍身柔軟，竟可繞指。
    仵侯又道：“此劍與當日安郡王所執含光，不見於世多年的承影並為上古三劍。皆是寒鐵而鑄，最能製火，卻不傷人性命，拿來克製赤麟，恰到好處。大人隻需。。。”
    他上前還待細言，忽聞院中有侍從高喊“楚將軍拜會大人。”
    仵侯臉色一變，我也覺突然。楚坤此時前來，是王已得知仵侯在此，要他來探查追究的麼。我縱無所畏懼，但若仵侯所言俱是實情，他今日被楚坤所擒，王執意攻伐時企不是無人可阻。
    我將仵侯隱於內室，他緊握我手，“言已至此，之後就寄望大人了。”
    我隻能輕笑，不置可否。將霄練藏於身上，便出門相迎。
    楚坤已至門前，我忙截住他的去路。多日不見，他目光又清明幾分，於沙場上必是一員驍將，但若所行是不義之戰，恐怕便可比羅刹了。
    他隻望我一眼，竟欲繞過我打量屋中。我趕忙搶步下拜，道“楚大人，罪臣見禮。”
    他雙手架住了我，“大人這是做何，楚坤卻不敢當，那日之事王已明查，與大人本就無多大幹係。王已明令不許不再提，大人也就不必如此了。”
    “殿下雖是寬宏，但罪臣卻不能自恕。本也有意自絕，但這身家性命是屬殿下，不敢再妄作主張。因而這些時日隻盼殿下一道嚴旨，便伏法認罪，以謝君恩了。”
    楚坤卻是搖頭，“大人真無需掛懷此事了，今日便是陛下要我來請大人於重峻圍場麵君，有事相商呢。大人若身體已大愈，便請一行吧。”
    “重峻圍場？”
    我心下疑惑，那重峻圍場距京都約有百裏，是王狩獵之所，境內山峰層巒疊嶂，山環交錯，溝穀縱橫，峰頂常年積雪，氣候寒冷，頗似北疆之地。王雖時常盤亙，但依仵侯之言，此時大戰在即，王怎還會輕離國都呢。
    楚坤也不容我多想，“大人，快些上路吧。”便拉我出門。我也隻得從他，仵侯還在內室，楚坤剛才似有疑慮卻沒有深究，我一陣緊張，不知何意。
    我出了宮門，再回望這一處清幽宮殿，果然安郡王府。我其實早也能猜到的，隻可笑掩耳盜鈴罷了。王到底是以何種心境囚我於身邊，日日相交卻不願相見呢。眾人之意，好像都是王私意於我，但卻不明其中曲折至此。他向來不苟言辭，連動靜舉止之間的暗示都從不曾有過。表麵看似好像事事為我偏私，但他畢竟是高居明堂的君王，我又身為人臣多年，如此不倫之戀，教我如何敢加以妄想揣度。而今他倒是一身清正，卻置我於如此境地，日後清史，一句奸臣佞子，唯有遺笑後人了。
    這一路楚坤隻取小徑而行，每至岔路都遣散部分隨行，如此機密行事，讓人不得不生疑。一出王城，便隻剩我二人同行。他遲疑著放緩馬速，似有話要講。
    我頗有些煩躁，便搶在他前麵開口：“多日不能得見王駕，殿下還好麼。”
    “還好。”楚坤神情黯淡。
    “楚將軍，你我伴駕多年，我對殿下忠心，天地可鑒，你且明言於我，這些時日殿下、朝中、國事當真沒有異樣麼。”
    他獨自顰眉，“大人不問，我也打算如實告知了。殿下還好，但朝中卻是大變了。”
    楚坤便一一說明，如仵侯言，王確是秣馬厲兵，欲做大戰之勢了。我再要深問，楚坤卻再接言。
    “表麵功夫便是如此了，可殿下聖心今日到底如何，縱楚某未能揣度，大人竟也不能其中一二麼。”
    “在下魯鈍。”
    “大人確實魯鈍啊，我早道殿下苦心付入流水。”他也不看我，隻盯著前方，野徑曲折，難見歸路。“我父兄都為王室內臣，我自幼為殿下牽馬執蹬，處處隨行。那時還是搖光竊居京都之時。先王為嶄避其鋒芒，嚐派使臣與其虛與委蛇。殿下少年時最是率性好玩，竟要我們一幹隨侍扮成同行使臣衛隊，一路進了京都。四處閑逛，那日於一舊巷中遇了大人。”
    “什麼？”我卻不知王與我還有這幼年相遇之事。
    “大人自是不知了，當時是一群鬥鷹走狗的少年在欺負兩個稚齡孩童。王少年得意，又久經戰陣，自不願多管這等事。但遠遠地隻看見其中一個被打的小子一麵挨打一麵還做笑顏，並相互為同伴遮擋，以為怪事，便要我等上前解圍。那兩個小子掙紮一番，強自站了起來，卻不言謝。一個隻道‘我可是尹大祭司的兒子，你們救錯了人，現下反悔可還來的及。’見我們不動聲色，竟相視而笑，揚長而去。王獨立良久，似有感歎。”
    楚坤言罷看著我，我竟不記得這事。幼年時有官宦子弟取笑欺弄倒是常事，而那回護我之人便是張赭端了吧。這等舊事王從未言及，而今日楚坤重提，不知何意。我隻是越發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