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尋憶 第四章三川,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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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個陰沉的天氣,在磅礴的大雨裏見到了他。
他隻是那樣站著,不仰望也不垂首。七、八歲的身形,嬌/小的,卻透著堅強。
眼睛,眨也不眨的,但不可否認,他的眼睛很漂亮,比黑夜更有吞噬人的力量。但,卻沒有光溢出。
雨水不斷地刷過他長長的睫毛,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我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在哭泣。
他的眼睛裏,像有個世界在一點一點地崩塌,消散。
但我知道,這樣站姿的人,很倔強。不會輕易流淚。
向來不相信童話劇情的我,那天,竟想到了他的倔強,讓天都在哭泣。
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但我可以感覺到他的難過,像有刀在割他的心髒一樣。
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驅使,我走到了他的麵前,將傘向他傾斜。
我看到他長長的睫毛濕濕的,輕輕地抖動了一下,幾滴雨水,掉了下來,滴在他蒼白的臉上,慢慢地,滑了下來。
臉都白了,不知道他在雨裏站了多久。
一把傘,隔開了雨水,劃出一個狹隘的小世界,安靜的。
突然,這個寂寥的小世界,正回響著一個清冷的聲音。
“你,是殺手吧?”他說。
冰冷而清越,好聽的同時,卻像要凍結了別人的心。
周圍的空氣和雨滴的下墜像突然停頓了幾秒,研的耳邊,腦海裏,靜寂無聲。
一陣的沉默。
“是。”研回答的聲音很輕,下一秒,便被雨聲一絲不淨地覆滅。
“那麼,我要加入你們,你願意嗎?”
依舊清冷的聲音,沒有期待,沒有懇求。有的隻是肯定和堅持。
“好,那麼,歡迎。我是末裔裏的情報官——研。真名,忘了。”
我習慣地出於禮貌,伸出手。沒有遲疑的,這是他的選擇,不是嗎?
而且,他能認出我,就一定是有備而來的,那麼,為什麼要拒絕呢?他是年紀小,可是發展空間也很廣闊不是嗎?末裔從不拒絕人才。
“代號,三川勾月。”他握了握我的手,瞬間抽回。轉身,走了。整個過程,幹淨利落。
我看了看手心,雖然隻有2秒,但我清晰的感受到,那溫度冰得……我不禁抖了一下。
希望不要凍壞了,感冒很辛苦的。
看著他走出了傘,雨水瞬間把他淹沒,然後慢慢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我不是不想把傘給他,可是他挺直的背脊,我知道他是不會接受的。
我覺得整個過程,都有些恍惚,等我回神,才記起他看起來,不過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可是,我並沒有把他當小孩看,除了身形,他的身上,那些稚氣的東西,根本已經沒有了。
我沒有再對他說什麼,他也知道我能找到他,所以半個月後我站在他家門前時,他毫不驚訝地讓我進去坐。
“要脫/鞋嗎?”我站在門口,看到裏麵不染塵埃的白色地板。
“不用,進來吧,反正你很快就要走了。”他淡淡地說,往裏麵走去。
這小鬼!真是……我無奈的關上了門,跟了上去,不經意地瞥了眼放在門旁邊的鞋毯,啊,小小的鞋子,看起來好可愛的樣子。
“怎麼,勾月,有興趣接單子嗎?”我坐在他家的沙發上,東張西望地說著。
“不用找了,這裏就隻有我一個人。”他清冷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
“啊,是嗎?為什麼?”名貴家族的原因?
“不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懂了嗎?不要再問這些沒有的東西。”他手裏拿著茶具和泡好的茶從廚房裏出來。
這時候,我才發現,似乎很多東西都是一人分的呢,大理石的茶幾上,也隻有一個杯子,裏麵還有一半的水。
門口旁的鞋毯上,也隻有他兩雙一模一樣的黑色的靴子和其他的必須的鞋子,都是小小的。
連一雙預備的大人穿的鞋子都沒有。怪不得他說不用脫/鞋,因為他根本沒有拖鞋給我穿。
那麼,這麼幹淨的地板,也是他自己打掃的嗎?這麼大的一個地方……研看了這空曠的大廳,還有廚房旁邊,樓梯婉轉其上的二樓。
“喝茶,打掃是雇傭的。”八歲的兒童,尾音帶著微微的上揚,清冷的音調,在空曠裏飄蕩,散去。將這個屋子從空曠變成空洞。
“這樣啊。勾月,是這樣叫你吧?不過,你是日本人嗎?這樣的代號。”
研好奇地問,一邊從桌子上拿起裝茶的杯子送到嘴邊,好香。龍井?啊……泡得不錯。
小鬼還蠻專業,蠻有品位的嘛,知道綠茶最好的器皿是玻璃杯。
光透過杯壁,暗綠的茶芽沉澱在剔透的杯底,映出一抹抹細碎的翠綠和銀鑽似的微光。煞是好看,研滿意地眯起了眼。
“恩?為什麼?勾月?可以告訴我嗎?”發現三川勾月沒有回答的研,再次笑著問道。
這次,三川勾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後,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像珠簾一般,似隔非隔。
他沉默了很久,當研以為他不會說了的時候,他輕輕的笑了。
彎起的唇,有著柔軟的線條。
清冷的聲音緩慢的敘述著:
“作為殺手,不是應該要有一定的覺悟嗎?三途川,也叫做“三途河”。傳說中,“三途河”是生界與死界的分界線。因為水流會根據死者生前的行為,而分成緩慢、普通和急速三種,故被稱為“三途”。
就像生與死隻有輪回可以跨越一樣,渡過“三途河”的方法也隻有一個,那就是“三途河”上的渡船,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然而渡船是要付船費的,沒有路費的靈魂將不能登上渡船,就算登上了,也會被船夫丟進“三途河”。
那些無法渡河的靈魂在輪回/欲/望的驅使之下,會涉水渡河,但是“三途河”的河水不但沒有浮力,而且還具有能夠腐蝕靈魂的劇毒。那些下水的靈魂將永遠沒有上岸的機會了,隻能變成“三途河”裏的水鬼。永遠無法轉生的痛苦和徹骨冰冷的河水使那些水鬼對其它還有輪回希望的靈魂產生了妒忌。
隻要有靈魂落水,他們就會一擁而上,將其拉入河底也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水鬼。勾,動詞。月……月,就是我。”
研訝異呆愣地看著低垂著頭看著手裏的茶杯的三川勾月。什麼……意思?害人……又……害己……嗎?這就是代號三川勾月的意思嗎?
“前生有情今生忘,死時三途亦忘川。為何如此又那般,餘留青竹一淚斑。無論深淺之羈絆,該化塵土消雲散,怎奈,我非三界,無倫常。”
聲音淡淡的,在研聽來,竟有些空靈。
七、八歲的孩子嗎?實在不像呢,這樣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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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研來說,三川勾月帶給她的深刻印象除了三川勾月敏捷的身手外,就是這個作為殺手的覺悟了。
這個是研都沒想過的,研作為殺手,隻是覺得自己在執行所謂的正義,是應該的,染紅自己的手,當然沒有罪惡感。
可是三川勾月卻從沒認為這是正義,從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