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赫爾墨斯一副奸笑狀將我拖到圈子中央，明晃晃的燈光有意識地在我身上形成一個明亮的圓圈，我淚眼婆娑地呆了好一陣才從掙不開眼睛的狀態中適應過來，睜眼就看見眾人意味不明的目光。
    幾天前宙斯的忽然任命，令我身份一下子暴漲，不僅從一文不名的半血天神榮升為地位僅次於阿波羅的副執行官，更打破了半血天神隻能從事最低下勞動的傳說。這樣的忽然暴漲，造成的事後效應不外乎兩個，一個就是我在人群中尤其是在天神上層眼裏成為了一個輕蔑的侮辱其身價的存在，另外一個就是我在曾經的同類或者同級之中一下子變得敬畏和高不可攀起來，前者蔑視而後者疏遠，就連我去學校上課也避免不了前者的冷嘲熱諷和後者的促急躲閃。這件事最直接的後果就是讓我變得比之前更加脫離人群，幾乎沒有人願意再接近我，雖然我作為副執行官還沒有開始執行任何權利，然而眾人眼裏的敵意卻自始至終都絲絲分明。
    燈光明亮而散發出絲屢的熱度，然而我的後背已經開始感覺到稀薄的冷汗。比燈光熾熱得或許隻有陽光，然而比燈光刺人的東西還有很多，諸如流言，諸如目光，如同現在的場景一樣。
    “那麼，我們可以開始了麼？”赫爾墨斯聽到周圍嘈雜的聲音臉上微微露出不悅的痕跡，“西瑞爾你準備好了麼？”
    喂喂，老大，你這個算不算強買強賣霸王條款啊？
    我敷衍地點點頭，正好看見哈德斯一臉凝重的表情。
    咦，又不是上刑場，怎麼一副要死了的樣子？你果然是閻王啊！
    又用眼角瞄了瞄阿波羅，（時小呆：咳咳，小西西，為毛用眼角？我：那啥，倫家不好意西嘛~）發現他依然是一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隻是眼內的陰沉更勝。
    麵癱大人用重新登場，讓我們用掌聲歡迎他==
    重新將視線收回來，赫爾墨斯已經示意我可以將手指放上去了。
    金屬的觸感並不十分好，帶一點冷凝的感覺，一點一點從指間蔓延而上，像是被一種陰沉的重物一點一點吞噬著自己的意識，一瞬間忽然有種全身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下的錯覺。
    周圍很靜，隻聽得見我自己的呼吸聲，想象的怪異感覺並沒有遍布全身，隻是有種內心所想被窺視的怯意。
    赫爾墨斯的聲音平淡而有力，開始了第一次測試，“我們先從最簡單的做起，一來適時西瑞爾的勇氣，二來也順便看看這個盒子是否具有驚人的魔力。”
    赤黑的瞳仁凝視著我的，淡色的唇瓣微啟，“你的名字？”
    “西瑞爾。”
    右邊的符咒亮起淡淡的藍光，眾人輕聲低呼一聲。
    “現在的職位？”
    “吉恩副執行官。”
    右邊亮起藍光，有人不屑地冷哼一聲。
    “現在居住的地方是？”
    “吉恩城，光明神殿。”
    右邊亮起藍光。
    “那麼，請你告訴大家，”赫爾墨斯滿意地看著亮起藍光的地方，語調忽然猛地一轉，看著我的目光滿是狡黠，“你現在的情感狀態是什麼？”
    眾人“轟”的一聲笑開，似是興趣已經開始被吊起。
    “單身。”我朝他回瞪過去，心裏的不安隱隱擴大，說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右邊藍光亮起，眾人“哦”地一聲，似乎有些敗興。
    “單身似乎不代表沒有喜歡的對象是吧？那麼西瑞爾現在有沒有欽慕的對象呢？”黑色的瞳仁朝我眨眨眼，笑得一臉得意。
    “有。”我恨恨地看了看周圍，無奈找不到拖鞋等物，隻好死死地瞪著眼前笑得無辜到誇張的臉，用眼神警告他停手。
    右邊的藍光亮起，黑色的瞳仁眯得更細，裏麵的亮光閃啊閃啊，把我的威脅統統無視掉，赤紅的舌尖奸佞地從白得發亮的齒間竄出，緩慢而磨人地輕舔下唇，長眉忽然一挑，輕鬆而邪惡地吐出一句話，“既然是這樣，西瑞爾你不會不敢說出那個人是誰吧？”
    什麼！？
    我當場愣在原地，一邊不敢置信自己耳朵一樣盯著他的臉，一邊感受眾人興味濃厚的目光從四麵八方毫無保留的朝我襲來，眼前半是清醒半是模糊。
    “赫爾墨斯你鬧夠了沒有！？”一聲怒喝從人群中傳出來，眾人的嗡嗡聲驟然止住，整個大殿頓時鴉雀無聲。
    我呆呆地看著阿波羅大步走過來，忽然猛地將我手從盒子上移開，湛藍的瞳仁輕掃我一眼，瞬間就讓我有種肌膚被熱水浸潤了一遍的感覺，整個大腦恍如也被水灌了一樣，混沌得不成樣子。
    “阿波羅殿下是什麼意思？”赫爾墨斯不悅地皺起眉，瞥了瞥被他甩看的我，黑瞳中揚起一片幽暗的火光，“這本來就不過是個遊戲，殿下不會這樣當真吧？”
    湛藍的瞳仁從我臉上移開，我忽然有種暗恨赫爾墨斯插話太快的感覺，心中有些悶悶的，隻能看著阿波羅慢慢揚起唇，臉上的陰沉微減，眼內的煩躁卻一直在流轉。
    “不過是測試一下盒子的真偽，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再繼續？況且我已經知道這是赫爾墨斯殿下的一番心意，就不用在這裏猛地炫耀了吧？”輕蔑地哼了聲，阿波羅朝人群轉身，“不如收起這個遊戲我們繼續宴會怎麼樣？”
    “聽殿下的口氣似乎不怎麼相信盒子的魔力？”赫爾墨斯聳聳肩，右邊的眉毛高高吊起。
    “這是赫爾墨斯殿下的心意，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淡淡地掃他一眼，阿波羅轉身就走。
    “既然這樣，不如殿下親自來試試？”
    “什麼！？”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驚呼，眾人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一臉氣定神閑的赫爾墨斯，又偷偷打量著阿波羅的臉色。
    “你說什麼？”阿波羅猛地停住，眼神陰沉的回身。
    “我說，如果殿下不相信盒子的魔力，那似乎就意味著殿下不相信我的誠意。既然如此，不如殿下親自來嚐試一下怎麼樣？”赫爾墨斯一雙黑瞳惡作劇地閃爍著亮光，“我想大家也很樂意見到呢！殿下的意向如何呢？”
    瞬間，我就從赫爾墨斯的眼神中讀懂了他的意圖。一種暖意夾雜著說不清的膽怯心驚又似乎是迫切的渴望破土而生。
    阿波羅的臉色一分一分靜了下來，剛才浮現在其上的陰霾盡數褪去，湛藍的瞳仁漸漸回複了波瀾不驚的平靜，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猛地看了我一眼，這才抬起頭朝赫爾墨斯微微一笑，“好，我答應你。”
    赫爾墨斯笑得像隻偷了腥的貓，連連朝我拋著媚眼，嘴角的竊笑藏都藏不住。
    “那麼，就請殿下回答我一個問題，殿下喜歡的人是誰？”
    眾人的驚呼聲比之剛才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無數人以興奮又恐懼的目光瞅瞅赫爾墨斯又瞄瞄阿波羅，那種想知道又要極力掩飾的表情讓人覺得好笑，更有許多女神激動地幾乎暈倒，隻能一個勁兒的扇著手中的羽毛扇，眼神卻死死地黏在阿波羅身上。
    然而沒有人像我這麼緊張。手掌中的汗水幾乎可以順著手腕往下淌，周圍的一切在我眼中已經不重要，因為過快的心跳夾雜著說不清的情愫已經將我這個人束縛在其中，想聽又不敢聽的矛盾反複折磨著我的內心，令我有種想要當場逃跑的怯意。
    拜托，人家又不是跟你告白！隻是個遊戲罷了，至於這麼緊張麼？再說了，人家說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啊？不要妄想了不要妄想了不要妄想了。。。。。。
    一遍一遍催眠自己強迫自己放鬆下來，心跳卻不受控製地跳動得更加劇烈，眼前隻看得見他揚起的金色頭顱，隻能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拳頭，臉上的表情還要盡量作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殿下，想好了麼？”
    “是的，我想好了。”
    黑色的瞳仁挑起得意之極的光芒，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中，忍不住神采飛揚起來，“那麼就請殿下告訴在場所有人，你喜歡的人是？”
    “沒有人。”
    攀升的得意在快要達到頂點的瞬間跌落下來，黑色的瞳仁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一臉平靜的人，然後飛快地看向盒子下端。
    在那裏，藍如浩海的光芒，靜靜地停佇在右邊的符咒上，靜靜地宛如平複下來的海浪。
    “不可能！怎麼可能！？”赫爾墨斯呆滯地瞪著阿波羅，過了半晌又猛地回頭看我，眼內的愧疚一目了然。
    “正如我說的，我目前沒有喜歡的人。不過也因此也讓大家見證了這個盒子確實有些魔力。謝謝你的禮物，赫爾墨斯殿下。”優雅地朝他笑笑，阿波羅朝空中輕然而快樂地說，“那麼，就讓音樂繼續響起來吧！讓我們的歡樂繼續！”
    眾人從一臉遺憾中慢慢恢複了常態，三五成群地慢慢散開。
    耳邊的豎琴聲清越怡人，人們的低歎聲在午夜的暗色下有種獨特的魔力，侍者又開始在人群中穿梭著遞送飲料和點心，新鮮的果香撩撥著嗅覺，夾雜著女神身上的熏香，越發讓人覺得沉淪。
    我慢慢朝哈德斯那邊走過去。眾人都以散開，隻有他自始至終都在默默地等我。
    鬆開刺痛得有些恍惚的手掌，零星地殘留冷汗滴落下來，砸在地攤上，一瞬間就被吸收得看不見痕跡，彷如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也根本就沒有人真正在意它的存在。
    身後有人低低地輕歎，幽幽的聲音似乎從靈魂中破發出一個殘音。
    我轉過頭，雷阿和剛才那個滿臉雀斑發怒的男孩各自站在模糊的角落裏，臉上的表情暗得看不清，但又是那麼清晰地散發著孤寂的味道，仿佛暗夜中孤傲開放的曇花，最是茂盛的時候卻等不來欣賞的人。
    我笑起來，扭頭就看得見那雙熟悉的紫瞳。
    原來兔死狐悲的感歎也可以在今天用到啊。嗬嗬，哈德斯，我在笑對不對？可是為什麼我有種自己一種在哭的錯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