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 第5章 因何惱春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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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旁,梧桐密葉抖碎陽光,地上滑過點點光斑,六月的巴黎恬靜淡雅,暖浮晴色。這個下午,秋晴跟幾位同學去北部公園寫生,大家約好在地鐵站見麵。秋晴伴隨著一道明媚的春光躍入站口,幾個女孩邊走邊聊,風鈴般的笑聲散了一地。
巴黎地鐵已有百餘年曆史,每日乘客擁攘不絕。地鐵緩緩啟動,車身搖晃著,幽深的隧道響起鋼鐵冰冷的碰撞聲。一絲若有似無的香水味飄過,微涼有棱,秋晴忽然覺得有點累,她把頭靠在玻璃窗前,看站台的燈光逐漸退遠,消失。
地鐵頂風疾馳而過,在下一個站口停下,人影紛紛而過,四周靜寂無聲。地鐵裏光線昏黃,燈影幽幽搖晃,映得站台上人影浮泛,稀薄得似要脫離視線,這個站台安靜得不像話。
秋晴趴在窗口,驀然睜大眼睛,她看清楚了。
站台上站著四五位全副武裝的軍人,燈光勾勒出其漂亮的身材,軍裝馬靴詮釋著隻屬於某個年代的暴力美感。他們正在搜檢著幾位乘客,態度蠻橫惡劣,那幾人清一色的黑禮帽、大胡子,很乖順地接受士兵的檢查。
秋晴看著新奇,推了下身邊的女伴,“你們看。”
這時,地鐵重新啟動,轉入黑暗隧道。女伴不解地問:“看什麼?”
“過去了。”秋晴有點遺憾。那幾個兵士身材異常高大,金發白膚更像是德國人,服飾也像,巴黎地鐵裏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景象,這一切更像是一場幻覺。她抬頭看了眼站點地圖,問:“還有幾站到公園?”
“還有兩站,過了拉雪茲神父墓園站就到了。”
“拉雪茲神父墓園……”秋晴恍惚了下,起身離站,女伴喚住她,“秋,還有一站呢。”
秋晴迷迷糊糊地應了聲,仍舊往前走去。
“你不舒服?”
“不……”秋晴恍然回神,匆忙答道,“我有點事先走了。”
陽光慵懶而舒緩地拂照在臉上,光線停在一條小道口,風漱過陰濃油密的枝葉,翩翩沙響,隻有一線光穿過樹杪罅隙,如遊動的一縷金線,覆在秋晴的眉間。墓園很大,外圍牆壁因年代久遠呈現出灰跡,連排古樹將陽光隔得很遠,像是風的伎倆,團團樹影隨聲逐人,交織森森冷意。
秋晴攏攏領口,低頭進了墓園。
暮春的公墓闃無人跡,隔了一帶爬滿古苔的舊牆,鐵門是光滑的,輕輕一推就是陰陽兩界。
牆外的人影紛紛移過,遊離在聽覺之外,安寧罩住了外麵的喧囂,鋪天蓋地無邊的寂靜。秋晴剛才還好奇自己的舉動,不明為何會進入這片與世隔絕的墓地,眼前林立有致的墓室和石碑消去了她這個奇怪的念頭,按捺住不寧的心緒,秋晴向公墓深處走去。
幾乎每座墓室前都有束好的鮮花,或綻或斂或敗。大理石墓基浮了層雨水,通亮地映著一方瓦藍的天,拂落的葉片漂在水麵,風吹時漾起圈圈水紋。墓室新舊不一,可以猜出逝者尚留人世的幾多念想。
墓室前的石像姿態各異,或躺或倚,甚或合掌跪坐,扶腮沉思。時日久遠,石像們生出條條蝕跡,新近的一場雨水飄過,石像悲憫沉滯的麵容就有了垂淚的跡象。
越往裏走,墓地陳舊的痕跡越深刻,斷裂的墓石像是長久無人問津,旁邊的十字架已傾斜,一半埋入地裏。一株金合歡遮蔽了日光,無端暗色催人,割裂的陰影劃掠過秋晴麵容,腳下蒼苔如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