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畫中仙(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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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降臨,伴隨飄然而來的雪。
    畫掛在了牆上,伊諾靠著小幾,一手拿著本《陶淵明集詮釋》,一手握著茶杯,有一搭沒一搭和沉默聊著天,大部分都是沉默一人在說,伊諾偶爾淡笑著回複一句,也有時,則是有意為難沉默,看著他皺著眉,半天回答不上來,才給一個提示,氣煞沉默,卻找不出反駁理由。
    燈,突然滅了。
    “等你很久了。”伊諾這麼說著,放下手中書籍,示意沉默點蠟燭。
    畫漸漸為一層朦朧的光籠罩,淡淡的,散出盈盈的白,就如雪,更似雪中的梅。一絲發垂落,衣擺鋪展,青色迤邐,梅香四溢,一室芬芳,青衣書生垂手而立,清冷孤傲。
    “這……這是……?!”沉默指著書生,吃驚得連話也不完整,這從畫裏跑出個人,這還真是前所未聞了。
    “這幅畫的作者。”伊諾倒了杯茶,遞給沉默,又倒了杯,“這顧渚紫筍,實在不錯。”
    “……”沉默低頭喝茶,這世界,還真是那啥了。
    “你倒是鎮靜的緊。”書生話雖不甚客氣,卻是笑意盈盈。
    “過獎。”伊諾悠然一笑,比了個請字,“嘔心瀝血,還在作畫麼?”
    “畢生作畫,不過爾爾。”書生這麼笑著,苦意翻騰,他望著牆上那幅寒梅圖,眼
    中漸漸濕潤,那是他窮盡一生卻為完成的作品。
    “噗——”沉默一口茶就這麼浪費了,這還叫不過爾爾,哈……那他那幾下是
    不是該跳黃河,免得汙了人民群眾的眼睛?“你這丫太謙虛了吧。”
    伊諾給了沉默一個做得不錯的眼神,確實也太過謙虛了,這樣的畫作,未流傳,
    實在隻可說是他人不識貨,而非畫者無用。
    “朱顏。”
    “是。”
    “準備筆墨紙硯。”
    “是。”
    梨木長案,夢筆生花,鬆脂狻猊,澄心堂紙,青花紫石硯,長白山泉,樣樣精品,風雅之至。
    “請。”伊諾悠然一笑,比了個請字。
    書生也不客氣,取下畫來,“這澄心堂紙,好雖好,卻不及我這簡陋之品。”說罷,取水磨墨,動作流暢,行雲流水。
    他畫了很多年,有記憶起,便不停的畫,許是不願見到父親失望,日以繼夜,從不停歇。
    他依稀記得,有一年冬日,閑來無趣,應了友人之約,出門踏雪尋梅,也可找一小亭,煮一二壺濁酒,談史論經,也算得是消遣。
    “雪雖好,卻不及這梅。”路過一處梅嶺,友人揚起珊瑚鞭,遙指漫山遍野傲雪寒梅,極是欣賞,隨即幽幽一歎。
    “怎麼?”他不解,如此勝景,怎突然歎氣。
    “你不如官場,實是明智之舉。”友人這麼說著,便輕鬆笑了,卻甚為勉強。
    “名利場,無處不在。”他不是不入世之人,他雖是一畫師,卻也嚐遍冷暖,豈會不知友人官場失意之痛。隻是這世界,從來如此,他作畫,隻作真畫,曲意奉承之事,是決意不做的。
    “走罷走罷,這俗事,不說也罷,也罷也罷。”友人雖這麼說著,其實還是期待能被任用吧?
    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友人,聽說不久之後,便被謫望巴蜀之地,想是這一生,也未必可再見。
    他依舊作畫,從容揮毫,千樹萬樹,傲然白梅,瘦骨嶙峋,不減其質。始終不滿意,燒了一張又一張,陷入瘋狂。
    “兒啊,你可得注意身體。”
    麵對老母的叮嚀,他點點頭,一轉身,拋至了角落。
    “你的畫,長進了不少。”
    麵對嚴父,他始終低著頭,也許是看到父親眼中那淡淡失望吧。
    “咳咳。”他隨手抓了條帕子,掩口,氣息慢慢平定,一看,滿帕的鮮血,毫不在乎地丟棄一旁。
    他在畫一幅畫,凝了畢生之力,將這一生的情,心,還有意誌融入畫中,不願意就這麼半途而廢。
    一點燈火,微弱昏黃,寒意自門縫滲透,指關節早已僵硬,手卻不停,不過慣性罷了。一陣風,吹開了窗,滅了燈,滿室畫紙紛飛,完美淩亂,垂死,苦苦掙紮。
    一口血,噴灑而出,散落,落於畫紙,染紅了那孤高白梅。
    軀體滑落,手始終握著筆,不肯鬆懈。
    他,不放棄。
    第二日,侍女推開他的書房,花容失色,慘叫劃破寧靜。
    他的魂,寄入畫中,靠著梅樹,他默默看著一切,垂首,望著雪地上點點猩紅,一滴淚滑過眼角,消失在空氣中,從此就做這畫中隻鬼罷。
    停筆,拿起畫,細細看著,他略微凝眉。
    “還是不滿意麼?”伊諾問,他悠閑靠著小幾,手中拿著茶杯,神色淡然,“畫如其人,孤高冷傲,何處不甚滿意?”
    “你懂畫?”
    “我不懂,隻是這世間,不過三千煩惱絲。”
    “倒是超凡脫俗。”
    “畫本風雅,太過執著,豈不毀了畫之本意?”
    垂首,鎖眉,赫然哈哈大笑。
    “好一個風雅!好一個本意!”
    “過獎。”
    “今日方才頓悟。”
    “轉眼萬年,唯有這風雅一字,流芳百世。”
    “確實如此。”
    “請。”舉杯。
    “請。”一飲而盡。
    人影漸漸淡了,嘴角是安然的笑,書生朝伊諾一拱手,隨即對沉默點了點頭,轉身,望向畫,一道光過,便消失於畫中。
    “就這樣結束了?”沉默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是啊。”伊諾的語氣帶著歎息,“一個咒,伴隨了他千年。”
    “那真是可怕。”
    “也許吧。”伊諾淡然笑了,他起身,走至案邊,那期畫,細細看了起來,歎了一聲,“始終無法舍棄麼?”
    “怎麼了?”沉默跟了過來,一看畫,吃了一驚,“這……”
    畫中赫然多出了一個小亭,兩點人影,執杯對飲,於這千樹萬樹梅花之中。
    嘯晚風靠著屋簷,寒風卷起他雪白的衣擺,似要將他撕裂,他雙手抱胸,神情漠然,遙望遠方蒼茫。
    “想凍死自己?”一個身影靠在了他旁邊,是流孤月。
    “嘖嘖,要能凍得死我,實在沒臉見人了。”一瞬而已,又是平時放浪形骸的嘯晚風,流裏流氣,沒個正經。
    “……”一腳,精確踹到了嘯晚風身上,引起一聲慘叫。
    “你丫夠狠!!!”
    流孤月轉身進屋。
    其實,你是在擔心吧?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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