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傳 魚死網破 Chapter15.血色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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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吻的聲音在黑暗的環境中顯得格外響亮。心跳聲有點過大,連同喘息聲也變得更加撩人。
也因此,驚恐的尖叫聲和某物炸裂的聲音也更加清晰地傳入兩人的耳裏。這下,縱是再怎麼旁若無人也不能忽略刺耳的噪音了。
尖叫聲持續了不過幾秒,周圍又重回寂靜,路少卻開始推拒毫無停下之意的人,這時,又傳來尖叫聲和求救聲,少爺終於有點良心地停下動作,拽著他的手一言不發地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
鋪天漫地的藤蔓幾乎將風阻隔了,密不透風的黑暗中,潮濕的空氣,焦灼的呼喊,彙成一片恐懼的漩渦。
路少不自覺地咽咽口水,被抓住的手心有冒汗的跡象。
“少爺,現在幾點了?”
“離下山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少爺頭也不回,擋開荊棘左繞右轉,手不曾鬆開。
路少點點頭。
不知繞了多久,聲響越來越大。鐵鏽味也越來越濃重,空氣裏飄著的腥味和焦味,讓他有點作嘔。
**
盡管已做好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跳,少爺安慰似的地握握他的手,隻向前走了一步,那幾個嚇得不敢出聲的小姐少爺看見來人像是看見了救世主,眼睛倏地一下亮了,這令少爺微微皺眉,真怕他們會衝過來抱住他的大腿哭爹喊娘。
這下,本來被擋住的視線直直落在了地上的物體上,應該是叫物體麼?路少覺得自己現在還沒吐出來真是神奇。
地上流淌的還沒幹透的鮮血,是從那具物體上流出的,空氣裏的氣味亦然。
尚可辨認那是左手的中指,已經燒焦了的淺藍製服,連同它的主人血肉模糊四分五裂散落各地,最可怖的是,那人生前的腹部被炸開一個大窟窿,裏麵的五髒六腑器官腸子視覺衝擊十足地暴露在空氣中。那裏的植物牆也被炸開一個大洞,燒焦的藤蔓滋滋作響,發出難聞的氣味。
死者臉上不算驚恐的表情,提醒著我們,他還沒來得及恐懼就被炸了個稀巴爛。
道不清的死寂蔓延開來,少爺拉起路少的手,對那幾人說,“去把還活著的人都叫過來。”
兩男一女跪坐在地上呆愣了,毫無反應。
少爺又沉聲命令道,“把還活著的人集合起來,聽到沒有?”
“啊!是!”
幾個人立時站起來,點點頭作鳥獸散。
這時又傳來一聲“嘭!”,緊接著又是淒厲的慘叫,路少禁不住咬著下唇,輕輕拽拽少爺的手。
少爺側頭看他,半響,伸出另一隻手托住他的後頸,輕輕吻了一下,攬緊他,聲音有種安定人心的魔力,“沒事的,有我在。”
路少搖搖頭,皺著眉,道,“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少爺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抓到那個人沒?”
“沒,去到那裏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路少低頭暗自沉吟,突然想起了什麼,倏地抬頭,神色慌張道,“零蛋跟安澤!他們跟我一起進來的!”
少爺表情漠然地看著他,看的他都開始心慌,才沉聲應道,“如果,是我不見了,你會怎麼辦?”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如果’?”路少扯扯嘴角,“我去找他們!”
說完就要轉身離開,卻被少爺反手扣住,從後抱住了他。
“就說如果,你會怎麼辦?”
“……少爺別玩了,我真的擔心……”
“擔心誰?”少爺放輕了聲音在他耳邊呢喃道,“他們?還是他?”
路少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的說的是誰,不過他還是給了一個官方十足的答案。
“零蛋是我朋友,我擔心他,安澤是我戀人,我當然也擔心他。”
很久沒有回應,路少的手開始發麻的時候,少爺放開了他,整整衣領,語速很慢地說道,“在這裏等著,哪裏都不要去。”
他掠過身邊帶起的風有些微的涼意,路少望著他染著血的背影,張了張唇又閉上,終究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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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裏麵的恐怖正在蔓延的同時,外麵也急得人仰馬翻。
就在三十分鍾之前,少爺做了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舉動,隻留下文宇臻和近藤沢主持大局。
迷宮周圍五十米內拉起了警戒線,學園近衛隊和剩下的學代會成員維持紀律。3架印有擎空校徽的直升飛機盤旋在迷宮上空,發出轟隆隆的噪音。
全校儼然已經進入戒嚴狀態。
負責探測地下炸彈的儀器什麼也沒測出來。
文宇臻看看表,再看看已然西斜的旭日,沒什麼表情地站在那兒當石柱,突然想起來什麼,轉頭望向人群,目光閃爍,似乎在尋找什麼。
近藤沢轉身向外圍走去,文宇臻掃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繼續用目光探尋。
本來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小道,近藤沢施施然地走出眾人的視線。
文宇臻又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笑容爬上嘴角,目光不經意掃過教學樓頂樓的天台,那裏站著一個人。
他收起笑,下頜輕揚,文宇家的警衛悄然而迅速向教學樓移動。
**
路少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
已經有不少人聚到這裏來,但他仍然覺得急不可耐。
“路少,我們……會沒事的吧?”其中一個身上染有鮮血的男生問,眼裏懷著期待藏著絕望。
“嗯,會沒事的。”不知是說給別人聽,還是告訴自己,他的聲音輕柔,語調平緩,臨危不亂的表現再次堅定了路少在眾人心中美好的形象。
“到底……是什麼人做的?為什麼可以這麼殘忍……”一個女生怯生生地自言自語,肩膀仍然微微顫抖。
路少掃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轉頭望向少爺離開的方向。
“路少,少爺呢?”終於有人發現了這個事實。
“他等下就回來。”路少頭也不回地答道。
又有幾個人來到這裏,路少毫不關心地繼續扭著頭。
“路少!”
其中一個新來的男人擠開一條道,來到路少身旁,惹來白眼連連。
“路少,沒事吧?”
路少看了他一眼,輕輕吐出兩個字,“沒事。”
高培爍見他愛理不理的樣子,沒什麼意思地退到一邊,靠著植物牆坐在地上,眼睛不經意間掃到了被炸開的屍體,嚇了一跳。
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有錢少爺小姐,一開始的震驚、恐懼、慌亂已經在等待中逐漸平緩下來。
無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說不定他們會被炸成碎末,再也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但他們不是在坐以待斃,他們在等待希望。
時間悄然流逝,無聲地劃下驚顫的痕跡。
路少的眼眉一揚,眼睛瞬間亮了。
道路的盡頭,靳安澤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他後麵跟著正在回頭說著什麼的零少,果不其然,走在最後的是少爺。
幾十個人一起移動,零少、二少、路少和少爺則走在最後,少爺時不時看表,總是在轉角的時候發號施令。
左拐右轉,迷宮裏越來越暗,離太陽下山還有十分鍾。
少爺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眼睛不時掃過前麵的人,路少被靳安澤摟在懷裏,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麼。
說也奇怪,他們走到這條路線,到目前為止還沒遇到過一個陷阱。
少爺甚至不需要尋找提示的卡片,就這樣帶著眾人來到一條長長的走道,盡頭有微弱的光亮和微弱的人的聲音。
終於看到希望了。不,希望已經降臨。
縱是再冷靜的人也禁不住歡欣雀躍,走在前麵的人歡呼著衝出出口。
“這破了原來的紀錄,比不到20個人成功通關,我們還多出5個。”零少臉色蒼白地調侃,向後望去,掠過膩歪的兩人,看看少爺淡然沉靜的表情,撇撇嘴,就要轉過頭,餘光卻捕捉到一閃而過的黑影,定睛一看,卻什麼也沒看到。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出口,零少甩甩頭,暗忖道,幻覺?
天空被太陽的餘暉染成一片橙霞,夜幕就要降臨。
他的話倒提醒了路少,他跨出迷宮,眼睛掠過還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當中的人,疑惑地看向身後的少爺,問,“本來有多少人活著?”
“24……”少爺也注意到了,頓時停下,打量還在迷宮出口不遠處的人群,突然眼裏閃過一道異樣的精光,大聲吼道:“快跑!!!”
本來已經走過來的文宇臻立刻拽住身邊的人就向後扔,眾人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也跟著一個個向外奔跑,零少低咒一聲向外圍跑去,二少拉過路少的手,路少下意識一把甩開,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拽住了少爺的手腕。
才跑了幾步,迷宮發出一陣接連不斷的滋滋聲,突然就“轟!”一聲巨響,毫無預警地升騰起巨大的火舌,燃燒起來的迷宮,像漫無邊際的地獄之火。
眾人伸臂遮擋刺眼的火光,源源而來的熱度蒸的人直冒汗,路少和少爺是離得最近的人,忽然有人驚呼一聲,“有人啊!”
迷宮中央緩緩升起的一根柱子,不,準確來說,應該說是一根十字架,上麵有一個近乎赤裸的男人,隻有一塊小小的白布用來遮羞。他的頭無力地低垂著,手腳被泛著銀光的釘子釘在柱子上,身上沒有一絲傷痕。火舌時不時騰地拂過他的腳跟,他也沒有反應,估計已經死亡。
“高培爍!”人群突然冒出的聲音,然後遲可源衝了進來,睜大了雙眼,嘴唇顫抖,“你們快點救人啊!站著幹什麼!?”
近衛隊已經開始救火,本來毫無反應的人微微動了動頭,然後緩緩地看過來,離得太遠,看不清表情,遲可源想再靠近些,被警衛攔住。
整個迷宮太大,燃燒起來的火焰焚起濃煙,縱然直升飛機在空中降水,消防車也來了,噴灑的水卻是一點不剩地被巨大的火龍吞噬,起到的作用也隻是冰山一角,除非上天憐憫能降一場及時雨。
高培爍的嘴動了動,還是離得太遠,隻聽到火焰喧囂奔騰的叫喊。
救我。
路少看見他的唇這麼動著,怔怔地望著他,無力感充斥了全身。
養尊處優的小姐少爺們也是失去了反應,眼睜睜看著一條曾經鮮活的生命在無情地流逝。
這日的畫麵成了很多人以後的夢靨。
**
夜幕已經降臨,火焰仍在燃燒。
路少在火光中轉頭看著少爺的略顯慘白的臉頰,後知後覺,終於發現他的不對勁,下一秒,少爺毫無預警地失重倒下。
路少立刻攬住他的後背順勢坐下,手掌卻接觸到一片濡濕的冰涼,愣了愣,手心裏全是血。心髒咯噔一下,恐懼就突如其來。
“少爺!……”輕聲喚道,帶了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顫音。
“他好像撐了很久啊……”零少走過來蹲下,輕輕戳了下路少的臉頰,“愣著幹嘛?還不送人去醫療室!”
“我沒事……”
難得一見,少爺虛弱的模樣。
路少將他的手臂架在脖子上,扶著他向醫學樓走去,在經過二少的時候,卻沒敢跟他對視。
在走出喧囂的人群後,路少突然問,“你是故意的吧?”
“什麼……”少爺有氣無力道。
“故意問我什麼‘如果是我不見了’,然後讓自己變成這副死樣?”
“……”
少爺以為話題就此打住,卻聽到路少思索了很久才接著說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會怎麼辦,這種事要到那時候才知道吧?”
“……”
“或者就像現在這樣,沒死的話就扶你去治療,死了話就幫你蓋上棺木,如果不能土葬就幫你點火……”
“……意思就是,不會離開?”少爺遲疑地打斷他的碎碎念。
路少停下望著他的眼睛,望著他蒼白幹裂的嘴唇,輕聲說道,“不知道,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遠處的喧鬧已與他們無關,少爺咽咽口水,欺身上前吻住他的唇。